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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mortal - 【黑執事II】《Immortal》塞巴斯欽x謝爾Here life has death for neighbor,
And far from eye or ear
Wan waves and wet winds labor,
Weak ships and spirits steer;
They drive adrift, and whither
They wot not who make thither;
But no such winds blow hither,
And no such things grow here.
------Extracted form “The Garden of Proserpine”
By 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
【黑執事II】《Immortal》塞巴斯欽x謝爾
*本文寫於動畫【黑執事II】結局後，所以捏他有。
踏遍腳下的枯葉殘枝，少年與他的執事來到陰森恐怖的大屋門前。
「就是這裡了嗎？」抬頭掃視有如城堡一樣規模龐大的奢華大屋，就算日久失修仍然別具氣派。
望著早已褪成褐灰色的外牆與破爛的窗台，謝爾居然有一種不能明言的熟悉感覺。
「……我們走吧，塞巴斯欽。」
「遵命。」恭敬地欠身，塞巴斯欽上前敲門。連雕花木門和前面的大理石雕像、還有四周的氛圍都讓謝爾覺得熟稔，但他完全沒有在這裡逗留過的印象。連敲幾次都無人回應，然後大門忽然咔嚓一聲抖開。執事與少年對視，然後塞巴斯欽無可避免地打開門，「少爺，請。」
於是少年掩過心底的疑惑，勇敢地提步上前，走進這漆黑一片的鬼屋深處。塞巴斯欽不知在何處變出燭台，點燃燭光照明，然後順手帶上門。
大屋外方圓十里渺無人煙。沙塵滾滾，將少年與執事的步痕吹走，回復當初他們從沒出現時的樣貌。
除了大屋，四周空無一物，從玄關到大屋門前的遼闊大地沒有馬車代步絕對會氣喘如牛，但少年與執事仍然若無其事，仍然散發出一股鬼魅卻撩人的優雅氣質。
這是不容置疑的，因為他們都是惡魔。
**
藉著執事手上的燭光循路，謝爾發現自己並不太需要張望就知道何時要拐彎、何時穿過門戶，甚至哪裡有雕像。就算沒有燭光照明，他都好像一清二楚，不需要解釋。可是雕像的由來、拐彎的原因，他卻摸不清頭腦，令他疑惑更深。
「……已經沒人有住了吧。」壓低聲量。室內的空氣略為混濁，也溢滿濃濃的朽木與古老的氣味，但謝爾卻覺得一呼一吸無比熟悉，彷彿從前就來過這大屋……為什麼會這樣？
「這裡確實沒有人居住了。」塞巴斯欽回應少年，一直沿著漆黑陰森的走廊踏進大廳。
未幾，大廳忽然燈火通明，但強烈的照明並未阻礙少年的視野，所以少年馬上就發現是誰開啟了大廳的燈。一聲歡樂的尖叫蓋過謝爾的質問。
「你是誰？！————」
「哇啊啊啊啊啊少爺回來了—————」
位於大廳正中心的寬闊階梯閃過一道身影。一名紫髮女僕應聲撲過來，卻不慎絆倒，正要撲向謝爾身上時被塞巴斯欽輕易擋住。那名女僕戴著厚重的眼鏡，但就算看不到她的眼神，仍然可是透過她鮮明的表情看出她很感動。
「少爺少爺少爺少爺————Q口Q」瀑布淚。就算高大的塞巴斯欽一手勾著女僕，她仍然活潑快樂地伸長手腳想要觸碰謝爾，「少爺少爺少爺少爺少爺您回來了————」
「誰是你們家少爺啊？！」少年詫異地望著女僕臉紅又落淚地喘著氣想要撲向自己，這種鄙夷所思的爆發力與行動力令謝爾錯愕。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僕的叫喊似乎把沉睡的大屋喚醒，接二連三的腳步聲從四方八面傳來，喀嗒喀嗒喀嗒喀嗒喀嗒喀嗒———
「你說真的，少爺回來了？！O口O」一名咬著香煙的金髮男人右臂扛著另一名金髮少年出現在階梯上，快步跑下來，手臂上的少年也連翻帶滾地不斷撞到階梯，雪雪叫痛，「少爺真的回來了？！」
「少爺、是少爺！！」未等謝爾回話，那位不戴草帽反將帽子掛在頸後的少年掙扎著爬起來，翠綠的眼眸溢出快樂的眼淚，衝過去塞巴斯欽另一隻屏障用手臂，同樣跟女僕一樣快樂地伸長手腳整個掛在執事身上，「少爺您終於回來了我好想念您————>▽<」
啊。塞巴斯欽想。雖然是惡魔，但化成人類確確實實只有兩條手臂，現在全都掛滿了。若那穿著白色廚師服的男人也跟著撲過來塞巴斯欽也確確實實了解自己需要起腳踢掉———
「慢著，我根本不認識你們。」在塞巴斯欽打算抽起腳說做就做的時候，清脆的嗓音響徹整個大廳，四周頓時回歸寂靜。那瞬間的吵鬧與沉靜令謝爾有點跟不上，但望著廚師咬著的香煙很適時地掉下煙灰，其滑稽場面不得不令他回過神來，「我不是你們的少爺。」
「O△O？」三顆年齡不同智商一樣的腦袋同時冒出問號，一臉呆相地望著少年，「你不是？」
「對，我不是。」看著三名傭人呆頭呆腦地望著自己，謝爾拿他們沒辦法之餘又是一陣熟悉的感覺，好像也曾經被熟悉的場面煩惱過，「你們是不是認錯了？」
「O△O……………」三顆腦袋花了相同的時候思考了一會，然後一同側頭，一臉呆相。
「……的確，我們家少爺好像小一點。」廚師率先打破沉默，摸著下巴咬著香煙口齒不清地說著。
「少爺也好像比較矮。」女僕也跟著站好，認真地托托眼鏡，同意廚師的說話。
「少爺比較可愛！」草帽少年也站好歡呼。
「少爺也比較小粒。」
「少爺比較纖細！」
「少爺也較嬌滴滴——」
謝爾滿臉疑惑，也幾乎和他們一樣腦袋冒出數個問號之前，三位傭人不約而同地指著少年，害他嚇了一跳。
「你！」齊聲大喊。
「——雖然很像，」女僕說道。
「——不過，不是我們的少爺。」廚師接下女僕的句尾說道。
「——我們的少爺是更————」
「———好好，我們剛才已經聽到你們討論的內容了，可以略過。」塞巴斯欽拍拍手，掩下嘴角的笑容，故意裝出一副冷峻臉，「那麼，你們是在幹什麼？」
三名表情生動的傭人聽到拍掌聲馬上肅然起敬，然後一同沉默下來，然後再以一種小動物般怪可憐的眼神由下而上地望著塞巴斯欽。差點被他們的缺蔥熬倒的執事強忍著不能後退。
————被呆頭呆腦三倍份的傭人擊退是十分丟臉的事。理應可以輕而易舉就解決才對。
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曾經訓練過類似的傭人呢？
哀傷的聲音打斷執事的回想，只見草帽少年垂頭喪氣，以失望至極的表情說出一句話。
「我們在等……我們的少爺。」
**
嘩啦！纖細的身軀浸到雪白色的浴缸裡，翻起的泡泡剛剛好不會溢出缸外，全靠執事精確量度水量。少年輕呼一口氣，閉目養神，任由執事梳理自己的頭髮。
偌大的浴室鋪上嶄新的瓷磚，打掃得閃閃發亮。如今還有溫暖的水蒸氣還有白皚皚的毛巾，加上理所當然地侍奉少年入浴的執事，光看這間浴室是絕對不能與先前鬼魅破爛的古老大屋相提並論。
「……所以，」浸在溫暖的泡泡浴間，少年沉穩的嗓子說道，「他們在等他們的主子？」
回想起大廳裡的談話，少年抬頭掃視內廳。金壁輝煌的水晶燈與牆紙早已覆上蜘蛛網，階梯連同扶手同樣佈滿塵埃；昔日華貴的大地毯早破洞了，還覆上來自破爛窗戶的玻璃碎。先撇開三位傭人糟糕的辦事能力不提，能夠在這冷清無比的地方居住數十載也不是常人能夠辦到的事。
但除了斷定三位傭人學不會打掃，謝爾沒辦法從中參透什麼。
「他們……真的很不會打掃啊。」
「……確實如此。」塞巴斯欽戴上防水手套，為主子沖洗頭髮，整理隔著手套仍然柔順的髮絲。
「你還把他們的浴室翻新了呢。」少年舒服的閉上眼，感受這間新浴室帶來的熟悉感。
還記得三位傭人強制將少年和執事領到聽聞是浴室的地方時，謝爾在他們開門以後只能以四字形容：恐怖至極。
除了污水四濺，瓷磚也破爛不堪，浴缸碎了。白色的瓷磚早已染得黑漆漆，從凹陷的地板湧出來的污水看來，地下渠早已淤塞。少年呆望著傭人們稱之為浴室的地方，張口結舌。
………這幫傭人到底在大屋裡幹什麼啊？！
『———對不起，我家少爺很愛乾淨，容我草草打掃一下。』未等謝爾親自開口，塞巴斯欽已經回首展露燦爛的笑容向傭人請示，並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浴室關上門，緊接著發出驚人的建築聲響，轟然巨響！然後一切回歸寂靜。
『O△O！』三名傭人以同一個表情吃驚。
執事開門。三名傭人聞聲一抖！可是門後的燦爛笑容與他們的反應完全不符。
『可以了。少爺請內進，熱水已經準備好。』恭敬地欠身，塞巴斯欽向眾人展示他『草草打掃過』後的浴室。
『喔喔喔喔喔！！O口O！！』三名傭人以同一個表情發出聲調不同情緒一樣的讚歎。
只見浴室再也不『恐怖』。瓷磚回歸閃亮的潔白，浴缸也完美的回復完狀，先前殘缺不堪的地板也整齊地鋪滿完美的白磚，整間浴室閃閃發亮。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怎樣弄回那地板的？！*[]*?!』草帽少年讚歎地張大嘴巴，活像一個小孩子般四周飄起快樂的花花與泡泡問道。
『只是稍稍打掃而已。』塞巴斯欽瞇眼笑道，恭敬地接受草帽少年的讚歎，『只是浴室的地板缺瓷磚，我就擅自重新鋪上了。』
望著三位傭人依然呆笨的驚歎表情，好像完全沒把他剛才的打掃細節聽清楚。抹下心裡那把汗，塞巴斯欽再次完美地鞠躬。
『身為———』頓一頓，然後輕笑一聲，執事繼續他的說辭，『——少爺的執事，怎麼可能沒有這能耐呢？』
記憶回撥完畢。一思及塞巴斯欽很罕有地暫停說話，謝爾納悶了好一會兒。他知道塞巴斯欽有事隱瞞，但心底卻暗暗認為這不是執事不說就不知道的事。
無法自行破解的問題一直在少年的腦海揮之不去，將身體往下沉，鼻尖朝水面噴氣，泡泡泡泡。
「少爺要沐浴，身為執事，定必事先打掃妥當。」理所當然地將『翻新』看成『打掃』的塞巴斯欽笑著點點頭，但血眸間無法讀解的訊息一閃即逝。執事定下神來，眨眨眼，「不過，我們是惡魔，根本不需要入浴。對吧，少爺？」
一手再也自然不過地探向少年的下巴要他抬頭，玩泡泡是很失禮與危險的事，萬一淹到眼睛就不得了———雖然這件事不可能發生。
「…………」頭被硬生生抬起，少年瞪了黑髮執事一眼，扭頭撥開他的手，「有什麼關係，我有的是時間。」
「我們不需要沐浴，但少爺不想令他們失望，才願意入住這古怪的大屋，滿足他們侍奉客人的夢想。屬下說得對嗎？」
了然地鬆開手，塞巴斯欽恭敬地將手置胸，俯首行禮。
「少爺真是溫柔的人。」
咯咯輕笑無可避免地竄進謝爾的耳中。少年聞聲皺眉，略帶不滿地回首狠瞪笑容滿面的執事，警告。
「別傻了。我不溫柔。」多瞪了一會，歎口氣，少年才再次放鬆身體沉進浴缸，這次他很合作地沒玩泡泡，並伸手翻撥劉海，「若不是那小鬼的願望，我才不會無聊到跟他們玩。」
望向右手掌心刻上的魔法陣，少年又是一陣重歎。回想起之前在山下村莊與謝爾訂下契約的小孩子，他就頭痛了。為什麼現在的小孩可以單純至此？
『那個哦，山上有座大屋很恐怖喔，媽媽都不准我上山玩喔。所以呢，如果那裡不恐怖了，我就把我的靈魂交給你哦。』
未到十歲的小孩子召喚惡魔，口齒不清的要求居然是打掃房子。對於這命令，謝爾既無奈也無力。
生前為女皇效力，以女王之番犬見稱，使人生畏、也使人嗤之以鼻；成魔以後，力量雖大，但為飽腹為靈魂，居然仍得屈膝於人。
一思及此，少年就不耐煩地甩走髮上的水珠。下一秒就不意外地被柔軟的毛巾包覆頭驢，抹拭。
「這所大屋到底是怎麼回事？很古怪……」決定拋開煩惱，少年生硬的詢問在手巾底下變成吶吶低喃。
熟悉的氛圍與仿佛早就一清二楚的家具和擺設，令謝爾有摸不著邊際的不安。到現在那股感覺仍然揮之不去，反而愈見踏實，叫謝爾無法理解這大屋的力量。
「屬下剛才在幫女傭將拾餐具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事情。還有，少爺，」明朗的男音在水氣充斥的白瓷間迴響，末句猶帶笑意地補上，「三位佣人誠意邀請您在府上用餐。他們表示您一定長途拔涉到此地，所以請務必享用他們親自炮製的餐點。」
「…你去幫忙啊。」少年站起，讓執事以清水沖手。只見純白無暇的泡泡於少年的肌膚間滑走，更顯少年表面上的純潔甜美。
「屬下要服侍少爺沐浴，無法抽身，還望少爺見諒。」就算謝爾站起來，塞巴斯欽也不需要高舉雙手倒水。確認主子的身體沖乾淨後，執事掀起一片皚白，輕輕包裹纖細的身體，續道：「剛才女傭站在搖搖欲墜的椅子上拿了十二個大碟，結果全摔碎了，但是………」
—————小姐，盤子一次帶太多不安全。
—————不打緊的不打緊的，執事先生請放啊啊啊啊啊啊啊！
—————…………需要我幫忙收拾嗎？
—————啊啊，沒關係的，這些盤子是碎了，可是，你看………
塞巴斯欽順著眼鏡女傭的指尖看過去，發現剛才被女僕一掃而空的餐具櫃格早已儲滿盤子，仿佛從未移動過。
「……我再看回碎片滿佈的地板，亦已回復先前的面目，一塵不染。」說故事期間，執事已為少年抹乾身子與更衣。靈巧的手指繫好領帶，「女僕對此見怪不怪，似是平常事的樣子。」
「是幻覺？還是其他能力……」任由執事侍奉，謝爾沉思著低喃，歎氣，「不管如何，還得親自接觸、親身體驗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走吧，塞巴斯欽。」
說罷，靜待執事更衣完畢行禮後，少年仰首提步，離開大屋裡唯一潔淨的浴室，迎戰。
**
說迎戰是不容置疑的。因為在主廚掀開銀蓋子的時候，謝爾望著碟上的黑炭，他再度張口結舌。
「…………所以，這道菜………」頭上黑線不斷，望著好不容易才擺放正確的餐具與桌布和靜靜地躺在好不容易才擦得閃閃發亮的大碟上的『餐點』，少年垂簾掩去驚訝，故作冷靜。
「是我們的主廚巧手精製的，請慢用！」草帽少年快樂地說道。
「對呀！上等的羊肉就是要用高溫瞬間炮製，才能保持肉汁與味道！」自稱主廚的金髮男人仍然咬著煙頭，沾沾自喜地抓頭，完全視碟上的黑炭是上等佳餚。
「這樣啊……」確認對方是以火『炮』烹調，與眼前的黑炭早以失去食物該有的特質以後，謝爾認清了現實，再也不去希望這黑炭底下說不定會有嫩肉的存在。
塞巴斯欽看得笑容燦爛，青筋直冒。
「恕我失禮，請容我為這道菜錦上添花————」
「不需要，塞巴斯欽。」
「少爺？」
「是很有特色的主菜呢，我不客氣了。」說罷，故意不看執事的表情，謝爾執起餐具往黑炭戳去。只見早已被火炮燒成黑炭的食物已催灰燼，在銀刀戳過去的瞬間已不能保持形態，馬上塌下成粉末，「……………」
沉默，仰首。望著三名佣人年齡不同智商一樣的閃閃眼，蘊藏著無數的期待與希望，其耀眼的光茫令謝爾說不出拒絕的話。
隱約感覺到身後的執事歎了一口氣，在回絕後決定冷眼旁觀，謝爾心底也輕歎。面對三位又純真又簡單的佣人，他知道只有這方法。
於是，撈起灰燼，放到唇邊。最糟糕的，不過如此。
反正惡魔不會吃壞肚子。
於是謝爾在三名佣人屏息以待的閃閃眼下淺嚐一口。恐怖的苦澀與奇特的辛辣自口腔溢出，足以嗆到連連咳漱的強烈味道似是廚師的調味作怪。
令少年強按皺眉衝動的不是那從口腔湧出的異味，而是那不能言喻的熟悉感。雖然是從口腔引出，但那詫異的氣味確實曾經從哪兒出現過……。
「…………味道不錯。」垂簾掩過不解的疑惑，少年輕而易舉地無視味覺嚥下黑炭，輕描淡寫地發表感想，低頭繼續用膳。
然後毫不驚訝地聽見三支不約而同地一起爆出的歡呼聲。
**
是夜。萬里晴空只見明月，繁星歸隱了，清風依舊不斷。
無可避免地，大屋門前，三名佣人依依不捨的表情與少年淡然平靜的表情有很大對比。
「您真的不在這兒過夜嗎？？」草帽少年踏前欲拉住少年，但自知失禮而罷手。青翠的綠眸盈滿淚水。
「嗯。是時候要趕路了。謝謝你們的招待。」說出與事實相距甚遠的實話，謝爾漫不經心地整理黑帽子，然後抬頭望向三位佣人的愁臉。他們發自內心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曾經看過這麼一次……「你說你們在等主子回來，對吧？」
少年深知刺探完畢，再待在大屋裡只會循環地接受佣人們盡最大努力的侍奉，故此他決定以離開打開話題，一探究竟。
「少爺他……自從坐馬車離開以後就一直沒再回來，」委屈的嗓子開始顫抖，碧眼中的淚水從快樂轉為悲傷，終究溢出滴下。草帽少年戴著花王的手套擦擦臉，「我、我們聽說他只是離開倫孰一段時間，所以我們就在這裡等他……」
「…可是少爺到現在還沒回來……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女僕抽起手帕，使勁地抹鼻水。
「我們一直等一直等，以為少爺回來了，原來還不是……」高大的廚師抬頭仰望，以防脆弱的淚水滑下。
「……少爺什麼時候才回來啦我好想念少爺啊啊啊啊啊！」草帽少年忽然嚎啕大哭，活像迷路的小孩。
「我也很想念少爺啊……」女僕將手帕探到眼鏡底下抹淚。
「………嘖！」廚師賭氣地別過頭。
面對三位傭人忽然自顧自地哭泣與訴苦，謝爾完全拿他們沒辦法。這些事他們大概久久憋在心裡，這次若能讓他們抒發出來說不定是好事，故此謝爾繼續耹聽。
「我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已經連少爺長什麼樣子也快不記得了……」草帽少年以手臂草草地擦掉眼淚，吸鼻子，「客人你、長的跟少爺真的很像，可是……」
「可是？」少年疑惑。
「……少爺的眼眸，是清徹又深霾的藍綠色，跟客人不一樣。」女僕抑著哭泣回答謝爾，在厚重的眼鏡底下勾起苦笑，「雖然相貌已經矇糊了，可是，少爺的眼神，我絕不會忘記……」
「只是少爺的個子、身高與裝束，根本跟客人一樣啊……」主廚低聲咕噥。
「其實、我們已經忘記等了多久………沒有少爺的日子，大屋很冷清，但我們一直保護少爺的歸處，我們要笑著迎接少爺回來！」以濃濃的鼻音咽哽著說話，草帽少年難過地努力說下去，「其實我們知道少爺不會回來了！可是————」
「———你們啊，我不就回來了嗎？」
聽到與目前為止截然不同的權威嗓音，三名佣人呆呆地抬頭望向少年。只見血眸不復再，沉靜的藍綠眼眸看向他們，謝爾微笑。
他指向草帽少年。
「菲尼安。」
他指向眼鏡女僕。
「梅鈴。」
他指向廚師。
「巴爾德。」
望著他們的臉上緩緩浮現驚訝又快樂的表情，謝爾續道：
「誰說我不回來？凡多海姆伍家的當家是我，怎麼不回來？」
「我、我我我我我………少爺，少爺……QAQ………」三名佣人發現自己處於不能言喻的情緒中，只能吶吶重覆眼前人的敬稱，眼淚就開始一滴一滴湧出來，「我們等到了……我們等到少爺回來了……」
「嗯，你們等到了。」謝爾勾著平靜的笑容再一次重覆，櫻唇再度張開，「所以，」
「安心上路吧。」
說罷，三名佣人快樂地點點頭，展露發自內心的燦爛笑魘，柔和的光茫緩緩包覆著他們。一陣清風將他們的軀體吹散，順勢化為點點光輝，灑在古老大屋前的土地上，猶如螢火蟲最後的光點一樣，消失，殆燼。
然後，少年與執事眼前的古老大屋，伴隨著三位佣人的消逝也改變了容貌。夜風輕易將堅固的外牆吹成灰，長結在破窗戶上的蔓藤不復再，外表奢華的大屋在清風的洗禮下回復它應有的樣子。
一片廢墟。
「六十年前，這裡再次發生火災與戰爭，消息指大屋無人生還。大屋理應早就燒塌，無人屋住了。」執事仰首望著整個變化過程，輕聲說道，「他們也在戰鬥中喪生。換句話說……」
「……他們變成地縛靈了。」謝爾的聲音，很輕很輕。望著曾經居住過，唯一的歸宿化成灰燼與瓦礫，謝爾一點感觸也沒有。他明明很確實地跟他們說過把大屋燒掉也沒問題的，「為了保護這裡，以最好的狀態等我回來，他們很努力嘛………」
清風瑟瑟吹過，謝爾勾起淺笑，在明月星稀的夜空下更見酸澀。低頭，一手掩眼，再望向刻了印痕的掌心，輕笑。
「以人類的蜉蝣之瞬等待我這個長生不死的惡魔，果然還是不行嗎？居然變成地縛靈還死心不息………」
本以為他們會過自己的生活，沒想到居然到死還束縛在自己的歸處中，久久不能釋懷。
一思及他們由始至終都盡忠職守地保護這大屋和一直一直，甚至以地縛靈的身份也要等待自己歸來，謝爾重重地皺起眉頭，猛然地抬頭看向早已變成廢墟的前大屋所在地。
「…………」摘下帽子，少年誠懇地望著前玄關處，剛才三名佣人就站在那兒，展露最後的笑容。
「一直以來，謝謝了。」
【「他們是解放了，但你還是要一輩子待在我身邊，直到最後。懂了嗎，塞巴斯欽？」】
這麼長的完結句啊我XDDDD
有完結句的史上最長WWWWWW
少爺：結果你開首說沒有人住在這裡是騙我的嘍？
執事：我沒說錯啊，確實沒有人住，但不代表沒有鬼W
結果又是文字遊戲WWWWWWWWWW
好啦看不明白的人我現在來解釋喔wwwwwww（圍毆
其實在這篇文章裡，謝爾成魔已經大半個世紀了
因為他不朽所以一直好端端的留在世上，但回憶什麼的他裝不下
他只記得他以前為女皇(人類)效力而現在仍得為人類賣力的矛盾
所以他忘記了大屋，忘記自己以前身為人類時的身份
塞巴斯欽也很壞心眼地沒提醒他（超故意
然後缺蔥三人組一開始是認為謝爾就是他們的少爺
不過被人很乾脆地否認以後就很乾脆地相信別人了（喂
眸色不同那段我本打算放在較前面，三人組否認少爺是少爺那裡的
但回過神來我發現我錯過了…若要修改就要刪很多
所以我就任性地放最後面了（扶額
不知道大家在看文章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呢？
三人組早就掛掉的事實
我希望中段，少爺與執事在浴室的對話大家看得明白（抖
因為這段一堆記憶回撥，時間點很混亂
在我腦裡已經變成漫畫了（扶額）回憶的時候會變黑底
可是轉成文字果然有點牽強……（抹臉
這篇文章的出發點是：如果少爺真的成魔，那缺蔥三人組會怎樣？
結論就是他們就算變地縛靈也不會離開大屋（抹臉
我本是以迪士尼卡通《美女與野獸》裡的歌曲「Be Our Guest」描寫三人組的互動與氛圍
那首歌的內容是指本是以家具僕人（燭台？）的角度訴說，
王子的野獸受詛咒後城堡裡的僕人一同受詛成為家具後，
奢華的大屋閒置數十年都無人享用，感到寂寞之餘，
女主角忽然光臨而再展生機的歡樂歌（欸你
某程度上跟三人組的感覺很合，所以說不定各位可以去聽聽看呢W
因為跟鬼啊什麼的有關所以很順便賀賀萬聖節吧（你滾
然後最後那段我偏偏在深夜寫好可怕好恐怖我要人陪我啦Q口Q（狂抖
我記得我還有話要說的，嗯，是什麼呢？（思
啊對了
文章開首的詩摘自《The Garden of Proserpine》
其實我只是覺得那段詩所描繪的死寂感與日久失修的大屋很像才亂加進去的…（抹臉
而且這段落的開首與結尾都是「Here(這裡)」，
跟緊接著的謝爾的踏步或許都有呼應的作用，用來強調「這裡」
但原詩與故事都與本文無直接關係（抹臉
然後，文章標題的意思是【不朽】、長生不死。
（並不是不貞(Immoral)喔各位別想歪WW
好長的後記哦謝謝你們看到這裡WWW
And far from eye or ear
Wan waves and wet winds labor,
Weak ships and spirits steer;
They drive adrift, and whither
They wot not who make thither;
But no such winds blow hither,
And no such things grow here.
------Extracted form “The Garden of Proserpine”
By 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
【黑執事II】《Immortal》塞巴斯欽x謝爾
*本文寫於動畫【黑執事II】結局後，所以捏他有。
踏遍腳下的枯葉殘枝，少年與他的執事來到陰森恐怖的大屋門前。
「就是這裡了嗎？」抬頭掃視有如城堡一樣規模龐大的奢華大屋，就算日久失修仍然別具氣派。
望著早已褪成褐灰色的外牆與破爛的窗台，謝爾居然有一種不能明言的熟悉感覺。
「……我們走吧，塞巴斯欽。」
「遵命。」恭敬地欠身，塞巴斯欽上前敲門。連雕花木門和前面的大理石雕像、還有四周的氛圍都讓謝爾覺得熟稔，但他完全沒有在這裡逗留過的印象。連敲幾次都無人回應，然後大門忽然咔嚓一聲抖開。執事與少年對視，然後塞巴斯欽無可避免地打開門，「少爺，請。」
於是少年掩過心底的疑惑，勇敢地提步上前，走進這漆黑一片的鬼屋深處。塞巴斯欽不知在何處變出燭台，點燃燭光照明，然後順手帶上門。
大屋外方圓十里渺無人煙。沙塵滾滾，將少年與執事的步痕吹走，回復當初他們從沒出現時的樣貌。
除了大屋，四周空無一物，從玄關到大屋門前的遼闊大地沒有馬車代步絕對會氣喘如牛，但少年與執事仍然若無其事，仍然散發出一股鬼魅卻撩人的優雅氣質。
這是不容置疑的，因為他們都是惡魔。
**
藉著執事手上的燭光循路，謝爾發現自己並不太需要張望就知道何時要拐彎、何時穿過門戶，甚至哪裡有雕像。就算沒有燭光照明，他都好像一清二楚，不需要解釋。可是雕像的由來、拐彎的原因，他卻摸不清頭腦，令他疑惑更深。
「……已經沒人有住了吧。」壓低聲量。室內的空氣略為混濁，也溢滿濃濃的朽木與古老的氣味，但謝爾卻覺得一呼一吸無比熟悉，彷彿從前就來過這大屋……為什麼會這樣？
「這裡確實沒有人居住了。」塞巴斯欽回應少年，一直沿著漆黑陰森的走廊踏進大廳。
未幾，大廳忽然燈火通明，但強烈的照明並未阻礙少年的視野，所以少年馬上就發現是誰開啟了大廳的燈。一聲歡樂的尖叫蓋過謝爾的質問。
「你是誰？！————」
「哇啊啊啊啊啊少爺回來了—————」
位於大廳正中心的寬闊階梯閃過一道身影。一名紫髮女僕應聲撲過來，卻不慎絆倒，正要撲向謝爾身上時被塞巴斯欽輕易擋住。那名女僕戴著厚重的眼鏡，但就算看不到她的眼神，仍然可是透過她鮮明的表情看出她很感動。
「少爺少爺少爺少爺————Q口Q」瀑布淚。就算高大的塞巴斯欽一手勾著女僕，她仍然活潑快樂地伸長手腳想要觸碰謝爾，「少爺少爺少爺少爺少爺您回來了————」
「誰是你們家少爺啊？！」少年詫異地望著女僕臉紅又落淚地喘著氣想要撲向自己，這種鄙夷所思的爆發力與行動力令謝爾錯愕。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僕的叫喊似乎把沉睡的大屋喚醒，接二連三的腳步聲從四方八面傳來，喀嗒喀嗒喀嗒喀嗒喀嗒喀嗒———
「你說真的，少爺回來了？！O口O」一名咬著香煙的金髮男人右臂扛著另一名金髮少年出現在階梯上，快步跑下來，手臂上的少年也連翻帶滾地不斷撞到階梯，雪雪叫痛，「少爺真的回來了？！」
「少爺、是少爺！！」未等謝爾回話，那位不戴草帽反將帽子掛在頸後的少年掙扎著爬起來，翠綠的眼眸溢出快樂的眼淚，衝過去塞巴斯欽另一隻屏障用手臂，同樣跟女僕一樣快樂地伸長手腳整個掛在執事身上，「少爺您終於回來了我好想念您————>▽<」
啊。塞巴斯欽想。雖然是惡魔，但化成人類確確實實只有兩條手臂，現在全都掛滿了。若那穿著白色廚師服的男人也跟著撲過來塞巴斯欽也確確實實了解自己需要起腳踢掉———
「慢著，我根本不認識你們。」在塞巴斯欽打算抽起腳說做就做的時候，清脆的嗓音響徹整個大廳，四周頓時回歸寂靜。那瞬間的吵鬧與沉靜令謝爾有點跟不上，但望著廚師咬著的香煙很適時地掉下煙灰，其滑稽場面不得不令他回過神來，「我不是你們的少爺。」
「O△O？」三顆年齡不同智商一樣的腦袋同時冒出問號，一臉呆相地望著少年，「你不是？」
「對，我不是。」看著三名傭人呆頭呆腦地望著自己，謝爾拿他們沒辦法之餘又是一陣熟悉的感覺，好像也曾經被熟悉的場面煩惱過，「你們是不是認錯了？」
「O△O……………」三顆腦袋花了相同的時候思考了一會，然後一同側頭，一臉呆相。
「……的確，我們家少爺好像小一點。」廚師率先打破沉默，摸著下巴咬著香煙口齒不清地說著。
「少爺也好像比較矮。」女僕也跟著站好，認真地托托眼鏡，同意廚師的說話。
「少爺比較可愛！」草帽少年也站好歡呼。
「少爺也比較小粒。」
「少爺比較纖細！」
「少爺也較嬌滴滴——」
謝爾滿臉疑惑，也幾乎和他們一樣腦袋冒出數個問號之前，三位傭人不約而同地指著少年，害他嚇了一跳。
「你！」齊聲大喊。
「——雖然很像，」女僕說道。
「——不過，不是我們的少爺。」廚師接下女僕的句尾說道。
「——我們的少爺是更————」
「———好好，我們剛才已經聽到你們討論的內容了，可以略過。」塞巴斯欽拍拍手，掩下嘴角的笑容，故意裝出一副冷峻臉，「那麼，你們是在幹什麼？」
三名表情生動的傭人聽到拍掌聲馬上肅然起敬，然後一同沉默下來，然後再以一種小動物般怪可憐的眼神由下而上地望著塞巴斯欽。差點被他們的缺蔥熬倒的執事強忍著不能後退。
————被呆頭呆腦三倍份的傭人擊退是十分丟臉的事。理應可以輕而易舉就解決才對。
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曾經訓練過類似的傭人呢？
哀傷的聲音打斷執事的回想，只見草帽少年垂頭喪氣，以失望至極的表情說出一句話。
「我們在等……我們的少爺。」
**
嘩啦！纖細的身軀浸到雪白色的浴缸裡，翻起的泡泡剛剛好不會溢出缸外，全靠執事精確量度水量。少年輕呼一口氣，閉目養神，任由執事梳理自己的頭髮。
偌大的浴室鋪上嶄新的瓷磚，打掃得閃閃發亮。如今還有溫暖的水蒸氣還有白皚皚的毛巾，加上理所當然地侍奉少年入浴的執事，光看這間浴室是絕對不能與先前鬼魅破爛的古老大屋相提並論。
「……所以，」浸在溫暖的泡泡浴間，少年沉穩的嗓子說道，「他們在等他們的主子？」
回想起大廳裡的談話，少年抬頭掃視內廳。金壁輝煌的水晶燈與牆紙早已覆上蜘蛛網，階梯連同扶手同樣佈滿塵埃；昔日華貴的大地毯早破洞了，還覆上來自破爛窗戶的玻璃碎。先撇開三位傭人糟糕的辦事能力不提，能夠在這冷清無比的地方居住數十載也不是常人能夠辦到的事。
但除了斷定三位傭人學不會打掃，謝爾沒辦法從中參透什麼。
「他們……真的很不會打掃啊。」
「……確實如此。」塞巴斯欽戴上防水手套，為主子沖洗頭髮，整理隔著手套仍然柔順的髮絲。
「你還把他們的浴室翻新了呢。」少年舒服的閉上眼，感受這間新浴室帶來的熟悉感。
還記得三位傭人強制將少年和執事領到聽聞是浴室的地方時，謝爾在他們開門以後只能以四字形容：恐怖至極。
除了污水四濺，瓷磚也破爛不堪，浴缸碎了。白色的瓷磚早已染得黑漆漆，從凹陷的地板湧出來的污水看來，地下渠早已淤塞。少年呆望著傭人們稱之為浴室的地方，張口結舌。
………這幫傭人到底在大屋裡幹什麼啊？！
『———對不起，我家少爺很愛乾淨，容我草草打掃一下。』未等謝爾親自開口，塞巴斯欽已經回首展露燦爛的笑容向傭人請示，並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浴室關上門，緊接著發出驚人的建築聲響，轟然巨響！然後一切回歸寂靜。
『O△O！』三名傭人以同一個表情吃驚。
執事開門。三名傭人聞聲一抖！可是門後的燦爛笑容與他們的反應完全不符。
『可以了。少爺請內進，熱水已經準備好。』恭敬地欠身，塞巴斯欽向眾人展示他『草草打掃過』後的浴室。
『喔喔喔喔喔！！O口O！！』三名傭人以同一個表情發出聲調不同情緒一樣的讚歎。
只見浴室再也不『恐怖』。瓷磚回歸閃亮的潔白，浴缸也完美的回復完狀，先前殘缺不堪的地板也整齊地鋪滿完美的白磚，整間浴室閃閃發亮。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怎樣弄回那地板的？！*[]*?!』草帽少年讚歎地張大嘴巴，活像一個小孩子般四周飄起快樂的花花與泡泡問道。
『只是稍稍打掃而已。』塞巴斯欽瞇眼笑道，恭敬地接受草帽少年的讚歎，『只是浴室的地板缺瓷磚，我就擅自重新鋪上了。』
望著三位傭人依然呆笨的驚歎表情，好像完全沒把他剛才的打掃細節聽清楚。抹下心裡那把汗，塞巴斯欽再次完美地鞠躬。
『身為———』頓一頓，然後輕笑一聲，執事繼續他的說辭，『——少爺的執事，怎麼可能沒有這能耐呢？』
記憶回撥完畢。一思及塞巴斯欽很罕有地暫停說話，謝爾納悶了好一會兒。他知道塞巴斯欽有事隱瞞，但心底卻暗暗認為這不是執事不說就不知道的事。
無法自行破解的問題一直在少年的腦海揮之不去，將身體往下沉，鼻尖朝水面噴氣，泡泡泡泡。
「少爺要沐浴，身為執事，定必事先打掃妥當。」理所當然地將『翻新』看成『打掃』的塞巴斯欽笑著點點頭，但血眸間無法讀解的訊息一閃即逝。執事定下神來，眨眨眼，「不過，我們是惡魔，根本不需要入浴。對吧，少爺？」
一手再也自然不過地探向少年的下巴要他抬頭，玩泡泡是很失禮與危險的事，萬一淹到眼睛就不得了———雖然這件事不可能發生。
「…………」頭被硬生生抬起，少年瞪了黑髮執事一眼，扭頭撥開他的手，「有什麼關係，我有的是時間。」
「我們不需要沐浴，但少爺不想令他們失望，才願意入住這古怪的大屋，滿足他們侍奉客人的夢想。屬下說得對嗎？」
了然地鬆開手，塞巴斯欽恭敬地將手置胸，俯首行禮。
「少爺真是溫柔的人。」
咯咯輕笑無可避免地竄進謝爾的耳中。少年聞聲皺眉，略帶不滿地回首狠瞪笑容滿面的執事，警告。
「別傻了。我不溫柔。」多瞪了一會，歎口氣，少年才再次放鬆身體沉進浴缸，這次他很合作地沒玩泡泡，並伸手翻撥劉海，「若不是那小鬼的願望，我才不會無聊到跟他們玩。」
望向右手掌心刻上的魔法陣，少年又是一陣重歎。回想起之前在山下村莊與謝爾訂下契約的小孩子，他就頭痛了。為什麼現在的小孩可以單純至此？
『那個哦，山上有座大屋很恐怖喔，媽媽都不准我上山玩喔。所以呢，如果那裡不恐怖了，我就把我的靈魂交給你哦。』
未到十歲的小孩子召喚惡魔，口齒不清的要求居然是打掃房子。對於這命令，謝爾既無奈也無力。
生前為女皇效力，以女王之番犬見稱，使人生畏、也使人嗤之以鼻；成魔以後，力量雖大，但為飽腹為靈魂，居然仍得屈膝於人。
一思及此，少年就不耐煩地甩走髮上的水珠。下一秒就不意外地被柔軟的毛巾包覆頭驢，抹拭。
「這所大屋到底是怎麼回事？很古怪……」決定拋開煩惱，少年生硬的詢問在手巾底下變成吶吶低喃。
熟悉的氛圍與仿佛早就一清二楚的家具和擺設，令謝爾有摸不著邊際的不安。到現在那股感覺仍然揮之不去，反而愈見踏實，叫謝爾無法理解這大屋的力量。
「屬下剛才在幫女傭將拾餐具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事情。還有，少爺，」明朗的男音在水氣充斥的白瓷間迴響，末句猶帶笑意地補上，「三位佣人誠意邀請您在府上用餐。他們表示您一定長途拔涉到此地，所以請務必享用他們親自炮製的餐點。」
「…你去幫忙啊。」少年站起，讓執事以清水沖手。只見純白無暇的泡泡於少年的肌膚間滑走，更顯少年表面上的純潔甜美。
「屬下要服侍少爺沐浴，無法抽身，還望少爺見諒。」就算謝爾站起來，塞巴斯欽也不需要高舉雙手倒水。確認主子的身體沖乾淨後，執事掀起一片皚白，輕輕包裹纖細的身體，續道：「剛才女傭站在搖搖欲墜的椅子上拿了十二個大碟，結果全摔碎了，但是………」
—————小姐，盤子一次帶太多不安全。
—————不打緊的不打緊的，執事先生請放啊啊啊啊啊啊啊！
—————…………需要我幫忙收拾嗎？
—————啊啊，沒關係的，這些盤子是碎了，可是，你看………
塞巴斯欽順著眼鏡女傭的指尖看過去，發現剛才被女僕一掃而空的餐具櫃格早已儲滿盤子，仿佛從未移動過。
「……我再看回碎片滿佈的地板，亦已回復先前的面目，一塵不染。」說故事期間，執事已為少年抹乾身子與更衣。靈巧的手指繫好領帶，「女僕對此見怪不怪，似是平常事的樣子。」
「是幻覺？還是其他能力……」任由執事侍奉，謝爾沉思著低喃，歎氣，「不管如何，還得親自接觸、親身體驗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走吧，塞巴斯欽。」
說罷，靜待執事更衣完畢行禮後，少年仰首提步，離開大屋裡唯一潔淨的浴室，迎戰。
**
說迎戰是不容置疑的。因為在主廚掀開銀蓋子的時候，謝爾望著碟上的黑炭，他再度張口結舌。
「…………所以，這道菜………」頭上黑線不斷，望著好不容易才擺放正確的餐具與桌布和靜靜地躺在好不容易才擦得閃閃發亮的大碟上的『餐點』，少年垂簾掩去驚訝，故作冷靜。
「是我們的主廚巧手精製的，請慢用！」草帽少年快樂地說道。
「對呀！上等的羊肉就是要用高溫瞬間炮製，才能保持肉汁與味道！」自稱主廚的金髮男人仍然咬著煙頭，沾沾自喜地抓頭，完全視碟上的黑炭是上等佳餚。
「這樣啊……」確認對方是以火『炮』烹調，與眼前的黑炭早以失去食物該有的特質以後，謝爾認清了現實，再也不去希望這黑炭底下說不定會有嫩肉的存在。
塞巴斯欽看得笑容燦爛，青筋直冒。
「恕我失禮，請容我為這道菜錦上添花————」
「不需要，塞巴斯欽。」
「少爺？」
「是很有特色的主菜呢，我不客氣了。」說罷，故意不看執事的表情，謝爾執起餐具往黑炭戳去。只見早已被火炮燒成黑炭的食物已催灰燼，在銀刀戳過去的瞬間已不能保持形態，馬上塌下成粉末，「……………」
沉默，仰首。望著三名佣人年齡不同智商一樣的閃閃眼，蘊藏著無數的期待與希望，其耀眼的光茫令謝爾說不出拒絕的話。
隱約感覺到身後的執事歎了一口氣，在回絕後決定冷眼旁觀，謝爾心底也輕歎。面對三位又純真又簡單的佣人，他知道只有這方法。
於是，撈起灰燼，放到唇邊。最糟糕的，不過如此。
反正惡魔不會吃壞肚子。
於是謝爾在三名佣人屏息以待的閃閃眼下淺嚐一口。恐怖的苦澀與奇特的辛辣自口腔溢出，足以嗆到連連咳漱的強烈味道似是廚師的調味作怪。
令少年強按皺眉衝動的不是那從口腔湧出的異味，而是那不能言喻的熟悉感。雖然是從口腔引出，但那詫異的氣味確實曾經從哪兒出現過……。
「…………味道不錯。」垂簾掩過不解的疑惑，少年輕而易舉地無視味覺嚥下黑炭，輕描淡寫地發表感想，低頭繼續用膳。
然後毫不驚訝地聽見三支不約而同地一起爆出的歡呼聲。
**
是夜。萬里晴空只見明月，繁星歸隱了，清風依舊不斷。
無可避免地，大屋門前，三名佣人依依不捨的表情與少年淡然平靜的表情有很大對比。
「您真的不在這兒過夜嗎？？」草帽少年踏前欲拉住少年，但自知失禮而罷手。青翠的綠眸盈滿淚水。
「嗯。是時候要趕路了。謝謝你們的招待。」說出與事實相距甚遠的實話，謝爾漫不經心地整理黑帽子，然後抬頭望向三位佣人的愁臉。他們發自內心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曾經看過這麼一次……「你說你們在等主子回來，對吧？」
少年深知刺探完畢，再待在大屋裡只會循環地接受佣人們盡最大努力的侍奉，故此他決定以離開打開話題，一探究竟。
「少爺他……自從坐馬車離開以後就一直沒再回來，」委屈的嗓子開始顫抖，碧眼中的淚水從快樂轉為悲傷，終究溢出滴下。草帽少年戴著花王的手套擦擦臉，「我、我們聽說他只是離開倫孰一段時間，所以我們就在這裡等他……」
「…可是少爺到現在還沒回來……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女僕抽起手帕，使勁地抹鼻水。
「我們一直等一直等，以為少爺回來了，原來還不是……」高大的廚師抬頭仰望，以防脆弱的淚水滑下。
「……少爺什麼時候才回來啦我好想念少爺啊啊啊啊啊！」草帽少年忽然嚎啕大哭，活像迷路的小孩。
「我也很想念少爺啊……」女僕將手帕探到眼鏡底下抹淚。
「………嘖！」廚師賭氣地別過頭。
面對三位傭人忽然自顧自地哭泣與訴苦，謝爾完全拿他們沒辦法。這些事他們大概久久憋在心裡，這次若能讓他們抒發出來說不定是好事，故此謝爾繼續耹聽。
「我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已經連少爺長什麼樣子也快不記得了……」草帽少年以手臂草草地擦掉眼淚，吸鼻子，「客人你、長的跟少爺真的很像，可是……」
「可是？」少年疑惑。
「……少爺的眼眸，是清徹又深霾的藍綠色，跟客人不一樣。」女僕抑著哭泣回答謝爾，在厚重的眼鏡底下勾起苦笑，「雖然相貌已經矇糊了，可是，少爺的眼神，我絕不會忘記……」
「只是少爺的個子、身高與裝束，根本跟客人一樣啊……」主廚低聲咕噥。
「其實、我們已經忘記等了多久………沒有少爺的日子，大屋很冷清，但我們一直保護少爺的歸處，我們要笑著迎接少爺回來！」以濃濃的鼻音咽哽著說話，草帽少年難過地努力說下去，「其實我們知道少爺不會回來了！可是————」
「———你們啊，我不就回來了嗎？」
聽到與目前為止截然不同的權威嗓音，三名佣人呆呆地抬頭望向少年。只見血眸不復再，沉靜的藍綠眼眸看向他們，謝爾微笑。
他指向草帽少年。
「菲尼安。」
他指向眼鏡女僕。
「梅鈴。」
他指向廚師。
「巴爾德。」
望著他們的臉上緩緩浮現驚訝又快樂的表情，謝爾續道：
「誰說我不回來？凡多海姆伍家的當家是我，怎麼不回來？」
「我、我我我我我………少爺，少爺……QAQ………」三名佣人發現自己處於不能言喻的情緒中，只能吶吶重覆眼前人的敬稱，眼淚就開始一滴一滴湧出來，「我們等到了……我們等到少爺回來了……」
「嗯，你們等到了。」謝爾勾著平靜的笑容再一次重覆，櫻唇再度張開，「所以，」
「安心上路吧。」
說罷，三名佣人快樂地點點頭，展露發自內心的燦爛笑魘，柔和的光茫緩緩包覆著他們。一陣清風將他們的軀體吹散，順勢化為點點光輝，灑在古老大屋前的土地上，猶如螢火蟲最後的光點一樣，消失，殆燼。
然後，少年與執事眼前的古老大屋，伴隨著三位佣人的消逝也改變了容貌。夜風輕易將堅固的外牆吹成灰，長結在破窗戶上的蔓藤不復再，外表奢華的大屋在清風的洗禮下回復它應有的樣子。
一片廢墟。
「六十年前，這裡再次發生火災與戰爭，消息指大屋無人生還。大屋理應早就燒塌，無人屋住了。」執事仰首望著整個變化過程，輕聲說道，「他們也在戰鬥中喪生。換句話說……」
「……他們變成地縛靈了。」謝爾的聲音，很輕很輕。望著曾經居住過，唯一的歸宿化成灰燼與瓦礫，謝爾一點感觸也沒有。他明明很確實地跟他們說過把大屋燒掉也沒問題的，「為了保護這裡，以最好的狀態等我回來，他們很努力嘛………」
清風瑟瑟吹過，謝爾勾起淺笑，在明月星稀的夜空下更見酸澀。低頭，一手掩眼，再望向刻了印痕的掌心，輕笑。
「以人類的蜉蝣之瞬等待我這個長生不死的惡魔，果然還是不行嗎？居然變成地縛靈還死心不息………」
本以為他們會過自己的生活，沒想到居然到死還束縛在自己的歸處中，久久不能釋懷。
一思及他們由始至終都盡忠職守地保護這大屋和一直一直，甚至以地縛靈的身份也要等待自己歸來，謝爾重重地皺起眉頭，猛然地抬頭看向早已變成廢墟的前大屋所在地。
「…………」摘下帽子，少年誠懇地望著前玄關處，剛才三名佣人就站在那兒，展露最後的笑容。
「一直以來，謝謝了。」
【「他們是解放了，但你還是要一輩子待在我身邊，直到最後。懂了嗎，塞巴斯欽？」】
這麼長的完結句啊我XDDDD
有完結句的史上最長WWWWWW
少爺：結果你開首說沒有人住在這裡是騙我的嘍？
執事：我沒說錯啊，確實沒有人住，但不代表沒有鬼W
結果又是文字遊戲WWWWWWWWWW
好啦看不明白的人我現在來解釋喔wwwwwww（圍毆
其實在這篇文章裡，謝爾成魔已經大半個世紀了
因為他不朽所以一直好端端的留在世上，但回憶什麼的他裝不下
他只記得他以前為女皇(人類)效力而現在仍得為人類賣力的矛盾
所以他忘記了大屋，忘記自己以前身為人類時的身份
塞巴斯欽也很壞心眼地沒提醒他（超故意
然後缺蔥三人組一開始是認為謝爾就是他們的少爺
不過被人很乾脆地否認以後就很乾脆地相信別人了（喂
眸色不同那段我本打算放在較前面，三人組否認少爺是少爺那裡的
但回過神來我發現我錯過了…若要修改就要刪很多
所以我就任性地放最後面了（扶額
不知道大家在看文章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呢？
三人組早就掛掉的事實
我希望中段，少爺與執事在浴室的對話大家看得明白（抖
因為這段一堆記憶回撥，時間點很混亂
在我腦裡已經變成漫畫了（扶額）回憶的時候會變黑底
可是轉成文字果然有點牽強……（抹臉
這篇文章的出發點是：如果少爺真的成魔，那缺蔥三人組會怎樣？
結論就是他們就算變地縛靈也不會離開大屋（抹臉
我本是以迪士尼卡通《美女與野獸》裡的歌曲「Be Our Guest」描寫三人組的互動與氛圍
那首歌的內容是指本是以家具僕人（燭台？）的角度訴說，
王子的野獸受詛咒後城堡裡的僕人一同受詛成為家具後，
奢華的大屋閒置數十年都無人享用，感到寂寞之餘，
女主角忽然光臨而再展生機的歡樂歌（欸你
某程度上跟三人組的感覺很合，所以說不定各位可以去聽聽看呢W
因為跟鬼啊什麼的有關所以很順便賀賀萬聖節吧（你滾
然後最後那段我偏偏在深夜寫好可怕好恐怖我要人陪我啦Q口Q（狂抖
我記得我還有話要說的，嗯，是什麼呢？（思
啊對了
文章開首的詩摘自《The Garden of Proserpine》
其實我只是覺得那段詩所描繪的死寂感與日久失修的大屋很像才亂加進去的…（抹臉
而且這段落的開首與結尾都是「Here(這裡)」，
跟緊接著的謝爾的踏步或許都有呼應的作用，用來強調「這裡」
但原詩與故事都與本文無直接關係（抹臉
然後，文章標題的意思是【不朽】、長生不死。
（並不是不貞(Immoral)喔各位別想歪WW
好長的後記哦謝謝你們看到這裡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