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已經七天沒有出門。
啊，不，是賀瑞斯了。
賀瑞斯已經七天沒有出門。

亞瑟聽著管家的彙報，那孩子在到達柯克蘭府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內，只是抱著熊貓娃娃，默默不語地坐在床上，送進去的飯菜也只是草草地吃了幾口。

「另外，先生，約翰森先生夫人已經在會客室等待。」管家喬治欠身報告。亞瑟點頭，拾起把需要的文件放好，起身往會客室去。

「柯克蘭先生。」打開門的時候，房內的兩人站了起來。約翰森向亞瑟鞠躬，他的太太也行了個屈膝禮。「你想會見我們，是我們的榮幸。」
亞瑟握了握男人的手，在女士的手上印上一吻，示意兩人坐下。隨即，在二人對面的沙發坐下，向他們遞出手中的文件。

「想必你們也很清楚，大|英|帝|國的版圖在遠東擴張。」亞瑟略略一頓：「我也相信，你們必定看到了新市場。」
約翰森點了點頭，雙手交疊，分析著情況：「柯克蘭先生，檀香樹的小島？」
亞瑟往靠背躺下，挑了挑眉：「轉口貿易。」
「先生，感謝你對約翰森集團的賞識。」生意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膝蓋上，說：「我們的董事會也有考慮過擴展市場。」

「非常好。」亞瑟點頭，說：「那麼，告訴我你們的顧慮。」
「先生，恕我直言。」約翰森夫人插入對話，亞麻色的頭髮在隨著女人的動作搖晃著：「儘管中|國是個……有趣的國家，遠東的市場也充滿發展的潛力和空間，我們也禁不住對於當地的生活環境有所擔憂。」
「的確先生。」約翰森附和：「你定必聽過了這一個吵架時說法——願你去香|港。」

亞瑟禮貌一笑，他當然知道——最近鼠疫嚇退了好些投資者。「如果這是你們的憂慮，儘管我認為毫不需要，我會尊重。」
「柯克蘭先生，我們會對這一個項目再研究一下，不日回覆。」約翰森把文件夾拿起，卻沒有打開的意圖。
英|國的紳士只笑不語，讓管家送客。

約翰森夫婦是亞瑟送走的第五組生意人。亞瑟摸著茶杯，他比誰也清楚明白他們的憂慮——他自己也充滿了懷疑。在國會和女王面前他可以用最清晰有力的言語表明香|港的潛力，奉陪著每一句議員的質疑甚至嘲諷，心中的懷疑，只有自己知曉。

或許很多年後，這一塊小島會成變成一道風景：優秀的海港、背靠龐大的中|國、加上自己，這城市沒有失敗的原因。
但是現在……亞瑟盯著杯中的茶，深棕色的伯爵紅茶讓他想起那孩子的眼睛。他無法讀懂當中的無奈和不解：若是憤怒的話，他可以明白；悲傷的話，他也會同情，只是，賀瑞斯的眼中並非如此的情緒。他把視線轉向窗外，是倫敦難得的晴天。

曾經，他見過一雙這樣的眼睛，在柯克蘭府內，毫無顧慮、猶如天空的明亮。
他也曾如此，毫無顧慮。

在早已逝去的時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