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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客

自私自利乃生存本能,人,之所以自恃不同於禽獸,在於能夠將這本能具體化繼而污名化,表現為人性。
正因如此,當人回歸禽獸的時候,人性顯得額外虛偽。
對此,在我仍非利菲斯的時候、自以為是人類的時候,亦曾經怨恨過,可是,當我感受到、原來人與禽獸無異的時候,人性頓時變得抽象模糊…釋懷了。

在最早的記憶裡,殺人者關養的牢籠中…
不知道自己為何存在於此、自己又是誰,不知道從哪裡來、又將往哪裡去…
說人話、通人性,是因為後來被抓進來的孩子…
分享、保護,在飢餓、死亡前,通通消失了,特別是在逃離、被獵犬追捕時,利用、背叛,取而代之…
我永遠記得那些被我們稱作哥哥、姐姐的人,由最初抓緊我的手逃跑,到最後把我推倒在地,被惡犬撕咬,只能看着頭也不回的背影。

察覺利菲斯沿途默不作聲,身旁同伙出言安慰:「放心—利菲斯大人,我們絕對逃得掉的﹗」
其中一人更是滿面期待:「之後便是我們的世界喇~!!」
「!?…唔…」轉眼望來,是一比自己年紀更小的孩子,望着他那充滿盼望的神情,利菲斯不明所以的應聲:「…啊呀~」

雖說只為自己、不計犧牲,然而節儉所致、不可浪費,再者,利菲斯確實有心利用這十幾人組成自己的盜賊團,低聲令道:「跟我來﹗」特意留後,跟隨惡名昭彰的匪徒,待其引得特警隊的關注,便趁機從旁而過。
終於,為數不少的逃犯衝出包圍網,隨即各散東西。

特警隊反應迅速,沒商量便已分作兩批,處理被捕囚犯、追擊逃亡犯人。
鳥人率先追上,無數飛刀、彈丸撒下,偶爾掺雜強力的魔攻,範圍之內、一網打盡;地上跑的特警隊隨後趕來,其制式配槍雖則一射單發、不如鳥人的霰彈,但好歹也是火器,而且勝在自動上膛、便於連射;然而前藍燕組的成員,就只劍一把,不過一招長空劃出,攔腰斬殺一片逃犯。

理應各自逃命,偏偏利菲斯一行十幾人結作一團、甚是顯眼,率先招致襲擊,眾人雖則拔劍抵擋,仍然紛紛倒下。
耳旁慘叫不絕:「利菲斯大人—」
利菲斯貫徹本色、頭也不回:「快跑﹗」手中緊握那孩子的手,帶頭逃跑。
利菲斯愈發聽不清楚身旁同伴叫喚,全因喊得太過清晰、太過震撼,尤似否定自己一直以來堅定不移的信念…終於,緊握的小手無力滑落,利菲斯不覺停下腳步、轉身扶住,溫熱的鮮血滲進衣裳透心涼—利菲斯抱入懷中、無力跪倒,失神凝望着…小孩僅餘半截軀體,神情滿是不甘與哀痛,最後說話:「利菲斯大人…逃…」
明明我還沒有推開你,怎麼就已經倒下了???
利菲斯呆然在地,幸好身旁同伴持續呼喚,遵循聲音,終於正眼面對同伴,同伴的叫喊亦再次清楚…
「快起來—利菲斯大人﹗」
「這小子已經不行喇﹗我們快逃吧﹗」
「別怕,利菲斯大人—我們絕對護你脫困﹗」
利菲斯內心交戰:說什麼蠢話!?只要是人—都應該只為自己而活才對﹗你們不是賊嗎!?大家都一樣的吧﹗你們三個、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一個比一個凶神惡煞﹗少來跟我裝模作樣了﹗
附近同樣逃往這個方向的犯人都死光了,特警隊的攻擊全集中過來。
三人唯有再次抵擋又一波攻勢,傷痕累累,終於受不了了,強行硬扯、拉起利菲斯就跑﹗
「這條命是利菲斯大人你從海軍監獄裡救出來的—今日無論如何、說什麼都要把你救出去﹗」
利菲斯並不知道三人是否真心,更不敢相信,同樣,對於前面死去的同伴亦是如此,然而,面對他們的傷痕、他們的死亡,卻亦無從反駁,他們的吶喊,更是動容…三人一再呼喊,利菲斯激動叫道:「吵死了~!!愚蠢的傢伙—你們以為我是誰啊!?吓—這種時候,當然是先顧好自己才對啊呀﹗」
突然喝斥,三人愕然。
利菲斯忽問:「喂,你們三個…什麼名字?」
「達拉達‧斯魯。」
「希瑪。」
「格古洛古。」
利菲斯倏地從保護圈消失,出現在三人後方,一手後腰拔劍打掉攻擊、一手後頸暗器射殺敵人,背對三人說道:「去吧﹗香取鎮海邊的漁村,我的賊窩。」向追來的特警隊邁步:「讓我們在那裡會合。」
三人微怔,看見利菲斯大步走向特警隊、猜到其意圖,即說:「利菲斯大人,讓我們一起…﹗」
利菲斯打斷:「笨蛋—也不秤秤自己多少斤兩﹗礙事而已~!!你們是想讓我的盜賊團、成立和滅亡,都在同一天嗎!?」

特警隊攻至,飛刀、彈丸等起手速度快,再次用劍打掉,至於鳥人的魔攻出手過度招搖,得以瞬身閃避。
只見利菲斯身影異常鬼魅,殘影閃現卻看不出軌跡,這手中劍隨敵人的飛刀、彈丸開路而行,那手暗器隨身姿變換、擺動於身體各處,任意發射,絕無虛發,一擊必中咽喉斃命。
威力驚人得很,甚至種族數值、身體質素遠高人類的鳥人,亦難逃一死。

話說利菲斯這門暗器,乃是仍為殺手之身,從某任頭目習得,屬於東部地區中原的武術;暗器呈條狀,一頭尖、無刃,一指長、二至三寸,以木條、石塊等自製,藏於衣領、手袖、腰帶、褲管,以內力發射;就各方面的水平來說,算不上一流的暗器功夫,其破壞力亦全靠使用者的真氣輸出…眼前遠處一前藍燕組的成員,便是簡單橫劍擋住了。

忽見遠方那劍藍光乍現,獨有招式長空斬出,利菲斯雙手持劍、徑直衝去,橫劍直擊,抵住剛出的長空、劍身碰撞;雙方互相壓制的瞬間,利菲斯順勢劍尖一轉、刺向其門面,見之側身躲開,利菲斯已然一躍而起,劍改斬擊,劃向脖子,過背斬落,一劍自頸劏至後背,殺掉。
見狀,三人懂了,只道:「利菲斯大人,我們會一直等待你的歸來。」
三人離開的同時,他出現了。
利菲斯稍微還原:「我還以為你自己跑了…」
「…我才以為你要自己跑了,所以才一直隱藏起來跟着…怎麼、突然認真?不是答應過,說好帶我去你前東家的根據地嗎?」
這麼一聽,利菲斯徹底還原,心道:媽的—這、我倒是忘了﹗
感覺到利菲斯散發的氣息變換,他心想:這傢伙…好快呀,是修煉過什麼專門的武功心法嗎?

突然,二人心思同時投向眼前…柏恩木萊、杰里斯,慢步走來。
望見此處屍體盡是身穿同樣制服,杰里斯手抓後腦,嘆息:「本想着有不少隊員走這方向,跟過來走一圈就可以收隊了,想不到啊~」
雖見杰里斯神態、話語輕鬆,但目光如炬、煞氣滿盈,柏恩木萊更是一臉不變的死寂臉龐…不似會放過利菲斯二人的模樣。
利菲斯心惱:混帳—我還沒想好是擺脫他、還是利用他,最難搞的傢伙、居然跑來兩個!?太離譜了吧﹗怎麼想、你倆都應該分頭行動才對呀﹗…估計他們三個還沒跑多遠,這下是沒得選了…我們扛得住嗎?
察覺利菲斯無意撤離,他說:「殺。」
利菲斯氣笑了:「你以為他倆說殺就殺吖~!?」
柏恩木萊忽問:「投降或死亡?」
語調平淡得沒絲毫感情,但卻充斥死亡氣息,瞬即觸動他的殺意,不等利菲斯正式回答,獨自殺去。

只見他瞬即殺至柏恩木萊跟前,然而在場三人全都隨即反應—
杰里斯不屑:是從哪個殺手底下走脫的小狗吧~肆意釋放如此明目張膽的殺氣、不懂控制,想不注意也難哪。
柏恩木萊不等他動作、已然出手,長劍剛出、他已消失不見,卻有利菲斯映入眼簾,長劍順勢揮去,忽覺前有利菲斯手中劍捨命直刺、後有他兩手雙劍左右來攻。
比起當下形勢,更感二人殺氣逼人,柏恩木萊回劍劃向自身、身體向後一縮,斬出大道紅光,便讓三人一同憑空消失,紅光劃開、大道斬擊,三聲劍刃交擊齊鳴,緊接三人現身,柏恩木萊原地站立、利菲斯二人則各自退開。
杰里斯總算看得明白,不禁驚訝;驚訝的,並不是柏恩木萊一招完整的惑空斬竟未能收拾二人,亦不是他這洶湧壓迫的殺氣竟是尋常狀態而非不能控制,而是驚訝利菲斯的殺意的變換之快﹗
杰里斯驚嘆:這兩個小子,不簡單哪…
柏恩木萊親自交手,感受更深、明白更多,如斯冰冷孤獨的殺意,惟真正的殺手獨有,觸及內心,雙眼再次煥發光芒:「既然已經達到這個程度了,還是死掉更為輕鬆…」所散發的死亡氣息,亦多添幾分戰意,接道:「讓我來為你們解脫吧。」
只見他殺意依舊,利菲斯卻霎時間緩和了些:「…吓啊—!?」
察覺二人變化,柏恩木萊先行向他攻去,長劍配以「神速」揮出、開始即終結,他卻已攻至右側,雙手兩劍尖指來—柏恩木萊:「—!!?」
「神速」方盡、他便與之同邊,正是長劍回應的死角,而扎小馬步,兩腳、膝蓋向前,注視身影動向,用以併兩手細劍左右來刺﹗
柏恩木萊瞬即洞悉:趁得一旦出招即不可逆的「神速」,攻佔難以回防的貼身位置,而細劍不單利於急襲、亦易於變換角度,更顯短兵凶險,且雙手兩劍隨彼此身法移動,同止同發,時機與形勢,配以表露無遺的劍意,都訴說着避無可避的劍型。
奈何柏恩木萊掌握穿梭異空間的身法,他兩劍刺去,已然消失不見。
另一面,眼見利菲斯被遺下,杰里斯:「我們也別閒着~」
一式長空起手未出,即見利菲斯殺至眼前,側身向來、藏劍於後,一劍揮出、手腕扭動,隱藏劍身,然而眼尖的杰里斯察覺到極其微弱的月光畫出軌跡,立時變招、劍身凝聚日光擋格,兩劍交擊,再見利菲斯劍身夾雜星光閃爍,縮劍抽身,就是一輪左右連砍帶刺的攻勢,杰里斯手中劍藍光再現,融合日光,長空於身前輪番轉動,便將之一次化解。
忽見利菲斯一步退開,殺意驟降,不滿惱道:「嘖~!!混帳…」
杰里斯笑道:「哼嗯~『百式』這東西可不是你們殺手的專利啊…更何況日月星辰三劍,在戰場上也是世人皆知吧?」
利菲斯突然轉身,即有兩把細劍射來—原來是他丟出本應刺向柏恩木萊的雙劍,杰里斯正要躲開,瞬間看到他伸手指來—雙腳無法移動,唯有用劍打掉,豈知又一雙劍緊隨先行軌跡射來,杰里斯瞬即反應,劍以「神速」回防擋格,噹噹兩聲,雙劍消失、腳下能動。
忽聞先行打掉的雙劍劃開空氣的聲音頓變,回頭望去,即見他於半空接過細劍,一個瞬身來到地面跟前、兩劍攻向胸腹,杰里斯心問:!?這小子不是跟柏恩木萊…
瞥見利菲斯與他換位,殺向現身中的柏恩木萊,一劍直刺,被長劍抵擋,隨之順著長劍劍身下壓劍尖指上就刺,直取咽喉。
本應長劍一推、身體後仰便能輕鬆躲過,然而利菲斯劍身月光仍在,柏恩木萊只得向後退去—觸發一道斬擊從背襲來。
柏恩木萊:鬼切!?感知到我現身的位置,先行佈置的吧。
手執劍刃、長劍一轉,得以極速反手持劍繞背擋格,再來彎腰轉身,劍隨人轉,長劍貼背,劍尖突出,劃去。
一連兩個動作,看在利菲斯眼中,柏恩木萊高大的身軀彷彿消失,其背上長劍更異常凶險﹗
這般身法、劍型的突變,正是利菲斯所長,及時應對,手腕急扭向下、垂劍去擋;豈知同是月光劍,利菲斯手中劍竟被斬斷,只得以斷處抵制長劍劍身穩住距離,同時向後退去。
柏恩木萊劍勢未止,轉了一圈、緊接劃來,利菲斯這手斷劍聚集日光,硬生生接停長劍,那手抽來又一把劍,月光星光毫不掩飾,相互輝映,幾劍疾刺而出。
柏恩木萊立身避過一擊,盤劍豎起、左右擋格,再趁得利菲斯變招之際,劍柄抬起,劍身一轉,劍尖沉下,左右砍開,直擊利菲斯雙手兩劍,本欲破壞兵器,再接直刺,然而這次未能斬斷,柏恩木萊感知得到,利菲斯的殺意再次暴盛。
不等長劍路數,利菲斯一個瞬身、繞過殺來,柏恩木萊側身縮手、劍距收窄,劍尖指去、往上一挑,利菲斯用劍架開、側步前進,越過長劍,隨即又一側步變向、劍改直刺攻來,柏恩木萊順勢高舉長劍,劍身繞至背後,退一步賺取距離,長劍斜劈一招而出。
利菲斯已然感知得到長劍改回惑空斬,本應閃避或擋格,然而利菲斯此刻殺意全開,等洞悉到惑空斬劈落的軌跡,日月星辰三劍歸一,正面直刺—勢要將惑空斬連長劍帶柏恩木萊一劍刺穿﹗
豈知這招惑空斬竟一劍斬出無數紅光斬擊—利菲斯心念:全都是惑空斬!?
轉念間,利菲斯心無旁騖,面對無數的惑空斬,回以無數的直刺!!!
柏恩木萊低聲冷語:「…真不要命。」
利菲斯驚覺:—!?
柏恩木萊橫劍在前,又一式惑空斬,扯進異空間,大道紅光斬擊,卻見利菲斯不知何時、早已逃去。
再另一面,杰里斯急插一劍、藍光從劍刃展開,以氣作盾抵住他的攻勢,隨之一劍撥出,大道白光沖天。
全身拉直、雙手舉劍—他躲掉一招大規模的劍反便逮到杰里斯一大破綻,立時攻去,杰里斯回劍擊落的同時,竟將自身扯上空中閃躲﹗
又一式長空,杰里斯手中劍拖曳上一招劍反轟出的白光劍氣,向他揮去,有如洪水激流、吞噬四周,他連續的轉身術、穿梭於長空之間,再次殺近,然而預留的空間乃畫出的籠牢,杰里斯早已抽劍換位、蓄勢待發,一式長空如棍棒直擊,他只能雙劍交叉在前抵擋,雖被砸得粉碎,卻使長空從中分斷,在其身體左右掠過。
杰里斯:縮手卸力讓劍面得以扭轉向前,增加長空分裂的角度…反應真快。
杰里斯沒有追擊,只因利菲斯一手抬走了他,然後打量其身上傷勢,左腰右肋被深深劏開,血流不止,心想:你小子、這下是要完蛋了吧~!!吓呀—
他卻說:「你怎麼把殺意又升又降,這要怎麼幹掉敵人?」
利菲斯氣道:「我不平復下來早就成了你這德性喇—﹗」心裡慌慘了﹗
他忽然伸手拉住利菲斯,平靜說道:「好吧。」一個轉身術拉開大段距離。
杰里斯笑道:「哪可能讓你們輕易逃掉?」便與柏恩木萊一同追去。
見狀,利菲斯崩潰大罵:「你倆也跑忒快了吧﹗」心惱:可惡…!!怎麼辦!?
「抓緊我…可是這個術需要點時間。」只見他指前劃出一堵綠色火牆,再雙手按地連接地氣、運起內功,同化為無數利刃,如海浪湧向火牆,隨即火焰氣刃席捲過去,然後分出兩個分身迎戰,終於轉對利菲斯說道:「抓緊我…我們逃。」

嘴說要逃,卻見他低頭閉目,利菲斯心裡想道:啊~該不會是要我扛着你跑吧!?喂—
卻又隨即轉念:相遇至今,還未見過這小子說謊…說回來、我們幾乎沒溝通~

至於兩個分身攻去,只以東流的法術拖延、爭取時間,最後,他以雲隱遁逸之術與利菲斯二人逃離現場。
利菲斯本想跟他吵說、要逃就早點逃之類的話,但作為同一類人,也猜到他的打算,便作罷了,然後,想都沒想、事後更不知原因,替他處理傷口,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