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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客

死心不息(含H)

第3話 - 世說冰山風見愁
  「HELLO~EVERYBOBY!」風騷的小林一手勾著西裝外套領口搭在肩上,另一手撥撥他的瀏海耍帥,再向宣傳部的美女扔媚眼「想我嗎?」

  女孩們看他那模樣偷偷掩嘴笑起來,宣傳部的大姐大扭著臂,嘴邊一個含春似的笑意問:「什麼風把營業部的小林公子吹來啊?」小林笑了笑,走前了步,一手勾過一個熟絡的女孩,挑挑她下巴,笑說:「不就你們這些美女嗎?」女孩羞著推開了他,馬上又回去大姐大的身後。

  「怕什麼羞了!」小林笑了笑,昂頭對她們說:「今天公子我請吃午飯!你們都得來!」見她們光笑不動手,便是走近剛才那女的辦公桌,把東西收拾起來「快快快!收拾東西!」

  忙著收拾的小林根本沒發現,頭頂的人笑意都僵了,大姐大也雙手疊放在大腿上站得端莊起來。

  「欸。」聽不見戲謔,又聽不見收拾聲,他抬頭看了眼站定的女人,又說:「快啦!趁那不識相的冰山鬼見愁來以前,趕快離開!」

  大姐大對他皺了皺眉,眼神示意他住嘴。小林還未意會到發生什麼時,一把冷得入骨的聲線就在他身後發出:「現在是十一時四十五分,離午飯時間還有十五分鐘。」聽見那聲音,小林僵住身,一臉該死的表情挺直身板「藤原副總經理。」邊說,邊掛起淡薄的笑容回頭。

  「小林先生,有什麼喜訊讓你高興得要把幾個部門的同事都提早叫走?」武臉上勾起不明顯的弧度,聲音卻仍是冷冰冰「是升職當了公司的新任CEO嗎?」

  此一出,小林連笑容也掛不住,其他人也抿抿唇看向地下。小林走前一步,和武平視,壓聲說:「小子,別太過份。好歹我也是帶你出身的前輩。」武哼笑了聲「你是在跟我這不識相的鬼見愁套交情嗎?」不屑地問道。

  對,沒升職以前,他被分配跟著小林學習,小林從第一天就在大家面前叫他不識相的鬼見愁。依小林以往教新人的手法,哪管你會不會,前輩給的工作就是要辦妥,他也不會讓你太辛苦,做好了粗重工夫,小事他會收拾;要是出了什麼禍端,那肯定是由你扛的;要記住前輩可不像新人有那麼多美國時間,小林可忙,忙著擦馬屁,忙著討好有權者,忙著和有交情的客戶豪爽再向公司報銷,作為新人得準備廿四小時好好照顧喝醉酒的前輩。

  可武不是一般的新人,合理範圍內的事,他會做;工作量多,就看成給自己機會摸索實習;但說到幫小林抹屁股﹑照顧醉酒小林﹑深夜開車去送小林和舞女回家,這些他通通不會做。所以以前開始,他和小林的關係就搞得惡劣。小林看他不順眼,老想把他整走,但又不甘心讓他過得輕易,於是乾脆就借自己和上級關係好先把他整慘,再踢他走。計畫本來是這樣,但好死不死,武和總經理就在無盡的OT日子認識上。總經理看他比手下的人都有實力,本已經很滿意;暗裡又見他一次次被整,一次次背黑鍋,一次次以打不死似的毅力板平所有問題,更是欣賞。給公司清瘀血一直也是總經理的計劃,眼見時機成熟,他便出手解僱廢物,升了好幾個中用的人,包括武,就留下那些餘黨──像小林給新官自行處理。


  「前副總經理走放任政策,」武看也不看小林氣得脹紅的臉,直視那些女人去「但我看該要修正一下這風氣。」他雙手負在身後,冷淡地說:「過些天,會有文件下來,屆時可能還有機會和宣傳部的各位促膝長談。」

  大姐大保持著笑臉,眼底裡不見和其他女孩的不安,她行事端正就不怕有小辮子被抓住。武看她腰板企得直,心裡有三分之一已對宣傳部放心,轉頭便對小林說:「至於,小林先生。」武左手遞他文件,右手翻過手錶看看,說:「趁著這點時間,你還是先去財政部聽一下關於你的報告,因為午飯回來後,我要你把事情明明白白的解釋清楚。」當著那麼多人,還要是那麼多女人的面,武竟然把他壓下來,一個從以前開始就看他不順眼的臭屁後輩踩到自己的頭上,小林不爽到極了。他一把手搶過文件,咬牙道:「好一個新官上任三把火!」那魯莽看得她們都倒抽了口氣。

  「小林先生。」大姐大好意地喚了聲他,試圖把他的理智都叫回來,可他就像吃了豹子膽一樣,氣沖沖地說:「你要來公報私仇嗎?好!但小子,別忘了,以前也有你這樣的人上過位,但連人也不會做,很快就被拉下來!」

  「原話就留給你自己對財政部部長再說,畢竟我向來也不喜歡對同事作沒意義的評論。但小林先生,別說我沒提醒你。」武不溫不火看他說:「不要隨便推個新人給我了事,不然我真的重新評估你『高超』的能力可對公司作出什麼貢獻。」

  說罷,武轉頭便離去,彷彿他根本不在意小林正為他看得人牙癢的冷酷而氣得面紅耳赤。才走到走廊的一半,便聽見小林吼罵:「你看!你看!像他這種不懂人情世故的鬼見愁,出事死了也不會有人可憐!」武一如以往不為所動繼續走去。





  鬼見愁。

  不懂人情世故。

  死了也不會有人可憐。

  看他這副樣,身邊肯定連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

  又跩﹑又不知好歹,就別說感恩的心,怕是他媽連心也沒長給他。

  像這樣的話,他從前也聽不少,被繼父的唇槍舌劍練成百毒不侵之身,這點破話根本就像蚊叮一樣不痛不痒,無須動氣,亦無須理會。他從來不屑走進人際旋渦裡,和任何人,勿論是嘴炮﹑要做又愛抱怨的﹑是非精,或是做好自己事後看戲的人,他通通都沒興趣與之深交。

  電車停下來,他同樣躋身在車廂裡的人一起晃了晃,車門一開便隨之如魚貫水走出去,細雨打在穿過月台頂和車廂之間的細縫的每一個人身上。他的眼鏡也沾了一滴水,走到不太擠迫的位置,他拿下眼鏡,抹了抹,回望月台,列車早就開走,而細雨也漸大。翻開公事包摸了摸,並沒有帶雨傘。

  「今早趕著出門都忘了拿……」

  是的,每每到了這種時候,那些討厭他的人大概也會心裡樂著:「看就因為你平日都這樣,身邊才一個願意幫你的朋友都沒有!」屁啦!你看拓治不是哥們﹑豬朋狗友﹑酒肉朋友也特別多嗎?財散盡,人墮谷底後,不是一個人不剩嗎?

  想到這,他拿出電話,看著通話紀錄,姆指在「拓治學長」上懸空。

  一秒,兩秒,三秒。

  最後鎖機重新收回褲袋。

  人出了事,還是靠自己解決更好,刀鋒會磨得更利,而且……孩子跌倒了老是找媽媽,要是媽媽跑了路就沒依沒靠,成了廢人。人必須要學會自己站起來,他太了懂這道理。

  別無異樣似的,他直徑拿出月票出閘,外邊已是滂沱大雨。探頭看看那烏雲,又厚又實,密密麻麻堆滿天空,看怕雨勢是一時三刻也不會放緩下來。他的肚子打起鼓來,想到家裡有熱飯,又想到拓治會餓著肚等他回來才吃飯,便拿起包包,打算借此擋雨跑去最近的便利店買傘。

  「我就知道你。」

  他還未踏步,手肘就被人拉著,回頭看,是拓治!他愣了愣。

  「你……」

  拓治穿著背心,手臂是乾的,手邊拿著一把半乾的傘子,但下半身的運動褲和人字拖都濕得徹底「撥個電話比冒雨回家來得方便吧!」擰住眉頭教訓他起來。

  「你在幹嘛!」

  「等你呀!傘又沒帶,我就知道你不會打電話回家!」

  「我是斷手斷腳還是腦殘,自己不會去買傘嗎?要你多事……」他回罵了去,抿抿唇,又是老不高興地說:「你跑了出來,我回去吃空氣呀!」

  拓治看他那模樣,不怒反笑,摟住他的肩撐開傘子走出車站。

  「放心,菜還熱著,回去就有湯喝!」

  他抽過拓治的肩帶,緊張問:「你這腦長草的!是沒關火嗎!我家燒了!我們都要睡街邊了!」拓治把他的公事包拿去夾在腋下,半邊傘都傾向他,拍拍他手臂說:「嗯,看來我們得跑回去了。」半點安慰作用都沒有的話。他聽得混身也打震,禁不住扯過他搭在肩上的手臂下來,拉著他跑起來「你這天殺的!!我今晚就訂個榴槤回來!訂十個!你給我在上面跪通宵吧!!」拓治倒是怕也不怕似的,爽朗地笑著隨他跑。車站四周的雨傘看他這樣吼都讓出條路來,皮鞋和人字拖相互踩在水坑,濺起水花打在人們的腳上,叭搭叭搭,的達的達的達地走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