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making.
【原創】 - Rainmaking.——他頭一次覺得，雨聲如此吵耳。
近乎寂靜的水聲滴落耳邊，霧氣瀰漫的潮溼室內飄盪著濃重的鐵鏽味，蹲下身的他放開手上的刀子轉而將之輕輕塞到對方略顯僵硬的手裡，眸內依然是冷靜平淡的感情，他靜靜的注視麗眸中盛載的蔚藍大海，以及比自身要纖細的窄肩上散落形同青紫幼細血管的灰棕長髮，耳邊傳來室外連綿不斷的哇啦雨聲，他這才稍稍蹙眉但幾秒後又回復故態。他站起來，盯著浴缸裡的熱水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纏綿紅線，幾乎將水渲染成獨特的深紅，儼如對方雙腕上艷麗的缺口。
他在笑，起碼他是如此認為的，直到冷冷的雨絲又打斷了他的雅致，他這才轉過身去不再凝視缸中的人並往浴室門口走去。
「真是個非常適合妳的死法，對吧？奧菲莉亞。」
關上門之前，他擱下了一句低語。
他想，他在笑。
——她頭一次覺得，雨聲如此討厭。
冷清的鋒利用力壓入皮膚、割斷了人體複雜的繫連，紅花從裂痕中溢出，滑落蒼白與透明之中。
幾乎不痛，因此害她過了好十幾秒的空白才反應過來，縹緲的熱霧模糊了視線，但依然能看清同樣於霧中的人——那鮮明的橘金長髮給她濕潤的錯覺，或許是因為她全身都浸泡在熱水裡，唔、大概是熱的吧，從現狀來看，畢竟她無法依靠體感清楚得知溫度，就像她無法理解此時此刻發生的事情般，因為自己動彈不得，所以無法從水的牢籠中逃出。
銀光流轉於眼底，深紅的氣味隨即侵入鼻腔使她皺起眉，她將視線投往對方的雙眸裡，那宛如花瓣般溫和的淺玫瑰紅。
你到底在做什麼？
鋒芒壓上靠外的左手腕上，她的眼裡表達這個疑問，她知道他會明白的，他當然也默默接收到了。抬起的眼眸又稍稍垂下，專心致志於手上的作業。
「實驗。」
微涼穩重的聲音答道，紅花於水中盛放散開、化成抓不住的絲線。
——她早就清楚，他是個瘋子。
實驗？你想殺了我嗎？
她看著他，看著那張白晢迷人的臉龐上，那兩個鑲嵌的缺口，宛如雙腕上觸目驚心的裂縫。他的眼裡只存在深沉的惡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倘若出現一瞬的轉變，那或許就如同零到無限的突進、α與Ω之間的距離。她突然想起一本書的描述。
——如果世上真有惡魔，或許就像她這個樣子：聰明、漂亮，但心是無止盡的空洞。
那麼身旁這個宛如屍體般寂靜淡然的青年也必定是如此。
「殺妳？不，妳的失血量和失血速度還有溫度造成的影響等等我都已經計算過了，所以妳是不會死的。」
他說，將手上的刀塞入她的右手裡，隨即沉默地注視著藍色的雙眸。
——而她亦清楚，他是個天才。
她注意到他在幾秒裡稍稍蹙眉但很快又回復靜默的冷淡表情，儘管是極細的動作但她還是看見了，至此她才留意到外頭的聲音，同時他也站起身來，落下刃口似的視線以及詭譎的扭曲——她想，他在笑。
隨著他乾脆的轉身，橘金的馬尾便輕輕的揚起，在熱霧裡畫出流順吸睛的弧，他開始接近浴室門口。
「真是個非常適合妳的死法，對吧？奧菲莉亞。」
稍為壓低的年輕嗓音如此說道，他頭也不回就踏出浴室並關上了門。
他說，他不打算殺她，卻道出了似要殺死她的言，這讓她感到一種難言的恐懼。
她輕輕的闔上雙眼，身體依然無法自如活動。在黑暗中除了聽見近乎消逝又脆弱的滴答水聲之外，就只剩室外像風刮的哇啦雨聲。
她忽地感到一陣微微炙熱的厭惡。
她覺得雨水像在嘲笑她的無力，不斷地敲打著四周。
——她覺得。
「啊！夫人！」
突聞女性拔高的呼喊，她緩慢的半張眼眸，濕潤的長睫毛在她的眼下打落一圈疲軟的陰影。她這才得知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陷入了短暫的沈睡，不，或許是昏迷。她倦於在意此事，只注意到身體的控制權漸漸回流，同時看著花容失色的女性急忙跑出浴室。
她想，他連女僕什麼時候會到來這一點都計算在內了吧，她知道他那些微的強迫症並不容許自身的計算有任何漏洞與差錯。
聽聞遠處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因為貧血而意識模糊之時幾個人跑入浴室，三個女僕與一個青年，她在忽明忽暗的視界中見著他緊張的神情，卻連半點感動都沒有萌生，畢竟她明瞭得很，他一生只會緊張一個人。
他彎身橫抱起她，快步將人抱至床上，取起一併帶來的醫療用具替她療傷，如今他取得的醫生資格才以正確的方式派上用場。
她再度用薄薄的眼簾隔斷外界。
她不打算去揭穿對方的行徑，反正就算公諸於世他亦有能力將之抹消乾淨，即使沒有如皇室般高尚的身份但已足夠讓他洗清罪名。
因此她決定鉗口不言。
沉默的堅持足以配合他絕頂的演技，軟綿的黑暗之中獨獨雨音繞梁於耳。
她沒刻意數清躺在床上經過幾天，只是在又一次醒來時目見坐於書桌前的冷清身影，注意到那微細的動靜，他轉過身去看著平躺於大床上的女人。
透窗灑入的日光薄紗舖蓋空間，在他鮮明的髮與白晢的臉龐上鍍上一層淡薄的金光，更突顯他那身空靈的無形，以致她甚至錯認窗外的光是冰冷刺骨的。
「放心吧，妳的手不會留下傷痕。」
她早就知道了。就算面前的人再怎樣瘋狂，他的技術依然高明得讓自己臣服。
映射日光的藍眸美麗動人，那是藍天之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他靜靜注視著那雙充滿致命魅力的麗眸，產生墮入冷冽海中的錯覺。
「尤利西斯。」她輕喚，並緩慢移動雙目直直注視著天花板，「你真正想殺的人是誰？」
淺玫瑰紅在略微背光的陰影中翻湧暗潮，薄唇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自己。」
他淡淡的道出夙願，擱於桌上那隻握筆的右手無意識地輕輕用筆尖敲打著文件。
他之所以沒有對她顯露出殺意，是因為其殺意全指向自身。
果然經過多久他都沒有改變，從六年前到現在都沒有。
他依然是那個殺氣騰騰的他；他依然是那個冷酷無情的他；他依然是那個聰敏恐怖的他。
——他依然是悖德病態的怪物。
……儼如朵朵溶化的紅花。
－Fin.
近乎寂靜的水聲滴落耳邊，霧氣瀰漫的潮溼室內飄盪著濃重的鐵鏽味，蹲下身的他放開手上的刀子轉而將之輕輕塞到對方略顯僵硬的手裡，眸內依然是冷靜平淡的感情，他靜靜的注視麗眸中盛載的蔚藍大海，以及比自身要纖細的窄肩上散落形同青紫幼細血管的灰棕長髮，耳邊傳來室外連綿不斷的哇啦雨聲，他這才稍稍蹙眉但幾秒後又回復故態。他站起來，盯著浴缸裡的熱水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纏綿紅線，幾乎將水渲染成獨特的深紅，儼如對方雙腕上艷麗的缺口。
他在笑，起碼他是如此認為的，直到冷冷的雨絲又打斷了他的雅致，他這才轉過身去不再凝視缸中的人並往浴室門口走去。
「真是個非常適合妳的死法，對吧？奧菲莉亞。」
關上門之前，他擱下了一句低語。
他想，他在笑。
——她頭一次覺得，雨聲如此討厭。
冷清的鋒利用力壓入皮膚、割斷了人體複雜的繫連，紅花從裂痕中溢出，滑落蒼白與透明之中。
幾乎不痛，因此害她過了好十幾秒的空白才反應過來，縹緲的熱霧模糊了視線，但依然能看清同樣於霧中的人——那鮮明的橘金長髮給她濕潤的錯覺，或許是因為她全身都浸泡在熱水裡，唔、大概是熱的吧，從現狀來看，畢竟她無法依靠體感清楚得知溫度，就像她無法理解此時此刻發生的事情般，因為自己動彈不得，所以無法從水的牢籠中逃出。
銀光流轉於眼底，深紅的氣味隨即侵入鼻腔使她皺起眉，她將視線投往對方的雙眸裡，那宛如花瓣般溫和的淺玫瑰紅。
你到底在做什麼？
鋒芒壓上靠外的左手腕上，她的眼裡表達這個疑問，她知道他會明白的，他當然也默默接收到了。抬起的眼眸又稍稍垂下，專心致志於手上的作業。
「實驗。」
微涼穩重的聲音答道，紅花於水中盛放散開、化成抓不住的絲線。
——她早就清楚，他是個瘋子。
實驗？你想殺了我嗎？
她看著他，看著那張白晢迷人的臉龐上，那兩個鑲嵌的缺口，宛如雙腕上觸目驚心的裂縫。他的眼裡只存在深沉的惡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倘若出現一瞬的轉變，那或許就如同零到無限的突進、α與Ω之間的距離。她突然想起一本書的描述。
——如果世上真有惡魔，或許就像她這個樣子：聰明、漂亮，但心是無止盡的空洞。
那麼身旁這個宛如屍體般寂靜淡然的青年也必定是如此。
「殺妳？不，妳的失血量和失血速度還有溫度造成的影響等等我都已經計算過了，所以妳是不會死的。」
他說，將手上的刀塞入她的右手裡，隨即沉默地注視著藍色的雙眸。
——而她亦清楚，他是個天才。
她注意到他在幾秒裡稍稍蹙眉但很快又回復靜默的冷淡表情，儘管是極細的動作但她還是看見了，至此她才留意到外頭的聲音，同時他也站起身來，落下刃口似的視線以及詭譎的扭曲——她想，他在笑。
隨著他乾脆的轉身，橘金的馬尾便輕輕的揚起，在熱霧裡畫出流順吸睛的弧，他開始接近浴室門口。
「真是個非常適合妳的死法，對吧？奧菲莉亞。」
稍為壓低的年輕嗓音如此說道，他頭也不回就踏出浴室並關上了門。
他說，他不打算殺她，卻道出了似要殺死她的言，這讓她感到一種難言的恐懼。
她輕輕的闔上雙眼，身體依然無法自如活動。在黑暗中除了聽見近乎消逝又脆弱的滴答水聲之外，就只剩室外像風刮的哇啦雨聲。
她忽地感到一陣微微炙熱的厭惡。
她覺得雨水像在嘲笑她的無力，不斷地敲打著四周。
——她覺得。
「啊！夫人！」
突聞女性拔高的呼喊，她緩慢的半張眼眸，濕潤的長睫毛在她的眼下打落一圈疲軟的陰影。她這才得知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陷入了短暫的沈睡，不，或許是昏迷。她倦於在意此事，只注意到身體的控制權漸漸回流，同時看著花容失色的女性急忙跑出浴室。
她想，他連女僕什麼時候會到來這一點都計算在內了吧，她知道他那些微的強迫症並不容許自身的計算有任何漏洞與差錯。
聽聞遠處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因為貧血而意識模糊之時幾個人跑入浴室，三個女僕與一個青年，她在忽明忽暗的視界中見著他緊張的神情，卻連半點感動都沒有萌生，畢竟她明瞭得很，他一生只會緊張一個人。
他彎身橫抱起她，快步將人抱至床上，取起一併帶來的醫療用具替她療傷，如今他取得的醫生資格才以正確的方式派上用場。
她再度用薄薄的眼簾隔斷外界。
她不打算去揭穿對方的行徑，反正就算公諸於世他亦有能力將之抹消乾淨，即使沒有如皇室般高尚的身份但已足夠讓他洗清罪名。
因此她決定鉗口不言。
沉默的堅持足以配合他絕頂的演技，軟綿的黑暗之中獨獨雨音繞梁於耳。
她沒刻意數清躺在床上經過幾天，只是在又一次醒來時目見坐於書桌前的冷清身影，注意到那微細的動靜，他轉過身去看著平躺於大床上的女人。
透窗灑入的日光薄紗舖蓋空間，在他鮮明的髮與白晢的臉龐上鍍上一層淡薄的金光，更突顯他那身空靈的無形，以致她甚至錯認窗外的光是冰冷刺骨的。
「放心吧，妳的手不會留下傷痕。」
她早就知道了。就算面前的人再怎樣瘋狂，他的技術依然高明得讓自己臣服。
映射日光的藍眸美麗動人，那是藍天之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他靜靜注視著那雙充滿致命魅力的麗眸，產生墮入冷冽海中的錯覺。
「尤利西斯。」她輕喚，並緩慢移動雙目直直注視著天花板，「你真正想殺的人是誰？」
淺玫瑰紅在略微背光的陰影中翻湧暗潮，薄唇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自己。」
他淡淡的道出夙願，擱於桌上那隻握筆的右手無意識地輕輕用筆尖敲打著文件。
他之所以沒有對她顯露出殺意，是因為其殺意全指向自身。
果然經過多久他都沒有改變，從六年前到現在都沒有。
他依然是那個殺氣騰騰的他；他依然是那個冷酷無情的他；他依然是那個聰敏恐怖的他。
——他依然是悖德病態的怪物。
……儼如朵朵溶化的紅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