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孩子的技巧很不錯吧。」

身材高窕、面貌秀美的母親推開客人房門，朝床上的俊男嫣然一笑。

「不愧是北家的女生，對這種事情還真擅長。」男人笑了笑，擦擦汗水，把衣服披回身上。

「感謝你為她進行訓練喔。」

「哪裡哪裡，我也滿享受的。」他笑著說客套話，「那我們可以聊正事了麼？」

「嗯，跟我到亭院吧。」母親看向我，滿意地說：「杏你做得很好，又有進步了呢。你現在去找爸爸，有東西要教你喔。」

我還記得，那個男人又粗魯又大力，把我的身體弄得好痛。不過，被母親稱讚是一件高興的事。

木門關上，我撐著軟攤的身體撿回內褲，再套上大衣，照著母親的吩咐走到父親的書房。
書房內十分幽暗，只有微弱的燭火點燃著，顯然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

「杏，招呼完客人了嗎，」矇矓的人影走近，輕揉我的頭，「那跟妹妹一起學習研製毒藥吧。」

這時，我才發現旁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還有另一個小孩在這裡，應該是比我小一年的表妹。
在翻書的「沙沙」聲響起後，父親就開始講解四書五經，教導我們毒的原理之類。那時候父親說的話，我不太記得了。

我叫北杏，是北家的後人。我的家族是少數不屬於貴族，仍能維持龐大家系的家族，住在深不可見的密林之中，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北家在刺客界中是頗有名的存在，出了不少暗殺高手。不過，我們的對象不是魔族或獸人，而是人類，所以不會在與魔族、獸人的戰役中有什麼戰績，行事也相當低調。

雖然表面上為了抵抗魔族和獸人，人們都合作起來，但是那些掌權者之間敵對、自私的心會暗暗地湧現，互相刺殺的事時常發生，執行暗殺命令的就是我們這些暗殺者。

在北家，女性的地位比男性高，父親也是入贅到北家的，是少見的家庭模式。

這並不是因為父親他們較為貧窮或沒有能力，而是我們北家的暗殺方法，需由女性來執行，自然權力和地位就較高。女性會在外執行任務，而男的就會在家掌管家事和傳授知識。

藉著美色誘惑他人，正享受歡愉時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悄悄把毒灌輸在他們體內，無聲無色地殺掉獵物——這就是北家的女性必須學習的事。

由格鬥技、研毒、暗殺，以至化妝、色誘、床事，也是從小就在學習。

即使不用暗殺，靠著色誘也能從男人身上獲得不少利益。

要不是在十歲那年發生的慘劇，我大概一輩子都認為這些事是平常的事，沒什麼不妥，因為北家的女性全部都會，也會交流經驗，就像閒話家常一般。

那天黃昏，我跟妹妹手持小刀，在空地練習剛學會的戰鬥技巧。打得累了，就坐在樹邊休息。
突然，從密林傳來繁雜的人聲和腳步聲，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近，而且還從四方八面而來，很不尋常。

我不安地牽著妹妹的手，快步返回屋子，卻見叔叔們慌張地大喊。

「你們快點躲起來！」

叔叔和較年長的兄長們有的手持長劍，有的拔出太刀，有的緊握匕首，全都圍在屋子外圍，警覺地提防著。

父母曾向我們說過，要是有危難，可以躲到後院的地洞，待一切都結束才走出來，是一個安全的避難所。

小孩子們紛紛跑到後院，依照父母之言，搬開花盆，踩下機關，就有一道樓梯出現在我們眼前。

走在頭的兄長才剛踏上梯階，就有一把刀從天而降，一下子把他的脖頸切開，人頭落地。沒有頭顱接受血液，血液湧出脖子，噴灑一地。

蒙著面的男人落下，眨眼間舞動鋒刀，左一閃右一刺，便有兩名孩子被奪去性命，死於刀下。
看見血淋淋的場面，面對殺人不眨眼的他，我們都驚慌地尖叫、逃命。

叔叔趕忙鑽過來，替我們擋住了這個男人。這樣，我們已經不能逃去地洞了。

我們能逃往哪裡呢？驚慌之間，妹妹掙脫了我的手，獨自跑去。這種情況下，我也自身難保，理不得她了，而且分散躲藏成功藏起來的機會較高。

那些人來自我們北家四周的樹林，也就是說逃去樹林也只是送死，唯有返回屋子，待叔叔和兄長們把他們趕走。雖然北家著重的是女性的暗殺技巧，但是男生也有學習劍術等戰鬥技，所以我相信叔叔和兄長們可以保護我們的。

屋外傳來刀劍的碰撞聲和大聲的吆喝，是相當猛烈的撕殺。我不敢久留，速速跑到自己的房間，爬入床下底部的細小空間，把自己卷成一團。我害怕得心臟砰砰地跳，緊閉眼目，心裡不斷祈求他們不會找到我。

那些人是誰？蒙面，殺人又乾脆俐落，應該是殺手……為什麼會找到我們北家，要殺死我們？叔叔和兄長們沒有事吧？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從唯一的小縫尋找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爭鬥所發出的聲音也愈來愈微小，變成零碎的腳步聲。

一步，黑色的鞋子出現在眼前。兩步，木碎屑隨著「劈劈劈」的聲音掉在地上。三步，黑鞋上的血染清晰可見。

那份黑色停下來，鞋尖對著我。下一秒，兇狠又帶著黑暗氣息的眼睛瞪上我。

當我與這眼神對視時，我就有心理準備迎來死亡。

然而，靜候數秒，卻不見利刃穿過我的身體，只見那個人跪下來，鮮血流往下半血，倒在地上。有另一雙腳出現了，是穿著木履的腳，跟那些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粗糙的銀白髮垂至地面，琥珀色的瞳帶著溫柔。

「我叫赫茲，是亞誠的朋友。你先不要出來，待在這裡，我等下再來找你。」

叔叔的朋友？沒見過這個人呢……不過他沒有殺我，應該是好人。外面可能還有殺手的，還是躲在這裡比較好。

當赫茲再次踏入這個房間時，他說話的語調變得很低沉。

「對不起……這裡就只剩下你還活著，我沒能救到其他人……」話語間帶著深深的自責。

我吃驚地爬出來，對著這個強壯的老人說：「只、只有我一個？」

「你的家人全都被他們殺害了，剩下來的殺手已經被我解決……要是我早一點來到，可能就能救多幾個孩子……」

突然間，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爸爸媽媽死了，兄弟姊妹也沒有了，我就只是孤伶伶地活著。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北家的人，應該會用毒吧？」

「嗚……嗚……」我一邊哭泣，一邊點頭。

雖然母親教過我，什麼時候都要面帶笑容，無論受到多大痛楚都要忍住，可是我的心好痛，只想大哭一場，即使這樣做也無法令大家活過來。

「我能幫你的，只有把你帶到孤兒院，還有讓你進到雷格爾學院……對不起。那些殺手沒來得及把北家的家產搶走和破壞，應該還有些毒液和書籍可以帶走的，你就靠著這些東西努力活下去，北家的人並不是這麼脆弱的對吧？」

以我所知，有不少人對我們北家的製毒秘密都很有興趣，他卻沒有一探秘密的意思。

在那之後，我就跟著他來到雷格爾城，成為孤兒院的一份子。

那時候，赫茲只是想來探訪叔叔，來聚聚舊，沒想到會碰見北家被滅門的場面。現在北家的人，算上外出進行任務的姨姨和姐姐們，大概只有十人左右。但是我不知道她們在哪裡，除了跟隨赫茲就別無他法了。

他還告訴我，北家的教育跟外面的有很大差別，我學過的東西別的小孩不懂的，特別是床事不能向他們提起。

原來是這樣嗎？對我來說那些事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就只是一個訓練或者任務罷了，沒想到其他人會覺得這些事有點羞恥。

孤兒院的小孩都很熱情，令我慢慢對那件悲劇看淡，跟他們打成一片。

不過，他們看到的，只是白天在孤兒院的我。他們不會知道，我在晚上會做什麼，那些他們認為污穢的事。

我不忍心以毒傷害小孩子們，唯有利用外面那些滿有色心的男人來達到我的目的。

直至小東在那天把我拉走，我才知道，我還有其他出路。

也因為小東，我才能對抗孤兒院院長，打破了禁令，讓我們能夠自行離開孤兒院。

小東真是一個神奇的人，能夠帶來這麼大的改變。我還是第一次，在白天之下走進雷格爾城，不用偷偷摸摸在黑夜之下出動。

而且，小東也會陪伴在我身邊，一起走出大閘。

＊　　　　　　　　　　　　　　　　＊　　　　　　　　　　　　　　　＊

「北，你可以出來了沒有啊——」

「等一下，快可以的了！」

東安薔抱著胸，一面煩躁地站在北杏的房門前。跟小孩子們一同吃了早餐，北杏和東安薔就回到各自的房間更衣，花不到五分鐘東安薔就換好，等候北杏。

事實上東安薔的服裝沒有更改，還是素色的短袖上衣、短褲子和黑貝雷帽，只是腰帶上多了一個腰包，把錢財都放在裡頭。

北杏的房間傳來趕急的瑣碎聲後，木門便被打開。

苦苦等候的結果，是臉頰比平常泛紅一點的北杏。北杏的衣著與小孩子和東安薔不同，下身是清涼的格仔短裙和過膝的黑長襪，看來悉心打扮了一番，馬上就能讓人感到與眾不同。

——北的衣服是哪來的啊……

「可以出發了！」北杏興奮地看著東安薔。

「……你站著別動。」東安薔按住她的雙肩，盯著她的臉一會兒，轉身走向洗手間。

「怎麼了……」北杏疑惑地看向她的背影。

東安薔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塊濕手帕。

粗魯的手捏著她的下顎，另一手把手帕攤在她臉上，把臉當成地板般使勁地擦。

「唔唔唔唔唔！」北杏發出嚎叫，推開她，「臉都要被你擦破了！」

「我已經用了手帕了啊！」東安薔照著她說過的話而辦，不認為有錯。

「是力度的問題！」臉上褪去化妝品，卻又因磨擦而變紅，「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小東真是一點都不溫柔，她不知道什麼是憐香惜玉嗎！

「還不是因為你的臉上沾了好多東西！你看，又紅又白的！」東安薔把染上不同顏色的手帕遞給她看，「你到底有沒有洗臉的啊！」

——是不是北的房間出現了什麼髒東西……

「即使沒洗臉也不會有這些東西，你把我的妝都擦掉了！」辛辛苦苦弄出來的妝容就這樣被東安薔毀了，北杏有點生氣地說。

「妝……化妝？就是因為這點事要我等你半小時？」東安薔不耐煩瞪向她，「明明在孤兒院裡都沒有化妝，我們只是去殺魔族，有這個必要嗎？快點走吧。」

「打扮什麼的很正常啦，小東大笨蛋！」北杏一邊嚷著，一邊跟隨東安薔的腳步。

——哼，也不想想為什麼我要化妝，這可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去啊……難道小東以前就有跟朋友一起外出的經驗，所以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嗎？

今天，是北杏和東安薔向院長爭取自由後，第一次在光天白日下離開孤兒院。為此，北杏鼓起幹勁地打扮了一番，但東安薔沒有理會她外觀上的一點轉變，就大步大步地走上雷格爾城的道路。

從孤兒院出發，經過一條小徑，就是雷格爾城的大街。這個時份，大街已經熱鬧起來，不時能看見市民和店主談笑風生，也有小孩子們把大街當成遊樂場，四處奔走。

北杏看得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呆住了。

——在這裡住了好幾年，都不知道雷格爾城是這樣的……

北杏小時候住的地方不鄰近城市或村落，從來沒有跟親人一起離開家。這一切，都令她覺得好新鮮，是一個新的世界。

「哇……」

「北，幹嘛了，我們要快一點離開雷格爾城……」突然發現身邊少了那朵大紅花，東安薔回頭問。

要找到魔族，就必定要在城市外的地方才可能找到。因此，東安薔毫不猶疑地走向雷格爾城的城門。

「小東——」紅影撲上綠葉，眼睛一閃一閃的，雀躍地挽起手，「我們去逛逛！」

雷格爾城新奇的事物吸引著北杏，不僅如此，東安薔還是北杏第一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跟朋友一起外出，令她的情緒更為高漲。

「我們不是要去抓魔族試毒的嗎？這是你要的！」

「試毒遲一點再算啦，」被環著的手臂不斷往胸部靠攏，嬌柔的聲音引誘著她，「小東小東——」

唯有在她面前，北杏才能拋開乖乖的模樣，肆意地打鬧，不自覺地顯出自己真實的一面。

——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煩人的……

從討厭的調戲和恐嚇、冷嘲熱諷，到黏人的撒嬌、自然的身體接觸，北杏向她展現了愈來愈多放鬆下來的面目，連東安薔也沒有察覺這微小的變化。

「滾開，不准這樣對我說話！」受不了她的撒嬌，東安薔甩開她，「去哪？」

不過，北杏會這樣撒嬌，或許是確信東安薔會接受她、包容她也不定。

得到東安薔的准許，北杏笑著牽起她的手，跟旁邊的小孩子一樣，跑進大街。

雖然東安薔也沒好好逛過雷格爾城，德拉城的景色也跟雷格爾城不一樣，但是東安薔並不像北杏那麼好奇，對這裡的興趣不大，純粹是為了跟著她而行。

「那裡是通往哪的？我們去看看吧！」

「喔喔！這裡還有一家酒吧啊！」

「花園裡會不會有秘密通道呢……」

每走一步，都有如冒險般，充滿刺激感，讓北杏沉醉在這份感覺中。儘管是獨個兒地興奮起來，她也不忘握緊她的手，深怕她會逃去似的。

走了整個上午，她們挨在小巷的牆上，稍作休息。這時，小食街傳來陣陣香噴噴的氣味，令她們的肚子都響起來。

「小東，那個看起來好好吃……」

隨著北杏的視線看去，在黑色的煎爐上有金黃色的塊狀東西被炸得香脆，前面的架子上也放有幾個炸好的食物，所發出的閃耀令東安薔不禁嚥下一口唾液。

「可是我忘了帶錢……有了，去偷吧！」紅眸躍躍欲試。

可能是在孤兒院抑壓得太久，北杏想做一點壞事來舒壓。身邊還有東安薔在，北杏變得放膽起來。

在未熟練魔法之前，東安薔都是靠偷竊維生的。曾當小偷的東安薔聽到她的話，馬上就分析起形勢。

——有警衛在巡邏……雷格爾城的治安這麼好……而且，那個食物是熱騰騰的，要是不經那個老伯把那東西以紙包好，根本拿不到啊……

雖然偷東西對經驗老到的東安薔來說不難，但有能力的話她都會盡量付錢，省去麻煩。

正當東安薔放棄下手時，北杏已經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快要經過那個攤位。

——那個白痴！

趁著年老的店主轉過身，纖細的手伸去閃閃發光的金色，卻被中途攔截，被扣起了手腕。

「給我兩個。」褐眼睨了她一眼，放回老伯伯上。

——差一點就被警衛發現了……

「好的。」老伯伯露出友善的微笑，仔細地把黃金收在紙袋裡，「小心燙喔。」

東安薔從腰包翻出數枚硬幣，一手交一手地跟老伯伯進行交易。

直至把北杏拉到花園，確認警衛不在附近，東安薔才放心下來。

「你怕？」北杏瞇起眼，難以置信地道。

像這種挑釁的說話北杏說過不少，東安薔都習慣了。

她吹出涼風，把一塊遞給她，再咬下金黃的美食，無奈地說：「誰會怕那點小事……我倒是想看看你怎樣直接拿起炸薯餅。要偷也選個能下手的對象啊。」

——原來是馬鈴薯……馬鈴薯可以這樣炸啊！

「頗好吃呢！」驚喜的語調，道出她的滿足，顯然沒有把東安薔的話聽進去。

孤兒院的食物都是以蔬菜為主的清淡食物，不會出現煎炸的東西。薯餅讓北杏又添上一項雷格爾城有趣的東西。

——說起來，讓小東破費了呢……

北杏瞄向爽快地付錢的她，不好意思地說：「小東，回到孤兒院後我還錢給你。」

「……吃這些就夠了嗎？那個晚上吃上一大碗飯的白痴跑了去哪——」東安薔隨意地按住帽子，把頭別向一邊。

「誒，真不像小東——」北杏壞壞地笑了笑，對東安薔的大方感到意外。

——在孤兒院的時候都不覺得小東這麼關心我呢。嘻，好開心。

「你在想什麼，我只是想看你發胖的淒慘樣。」

「這樣的話我就得要減肥，不想去打魔族了喔。」

——薯餅，好甜。

「那是你的損失，你不去我也會去的。少廢話，那你吃不吃？」

「嗯！」

在小食街繞了一個圈，總算填飽了肚子，她們便漫無目的地閒逛。

「喂，我們是時候要到外面了吧？」

「啊，小東，這個髮夾好可愛。」北杏蹲下來，拾起小販所賣的髮夾，試著別上頭上，笑著問：「好看嗎？」

「你這傢伙……」又被無視，東安薔不滿地低喃。

優美的蝴蝶停留在燦爛的花朵，彷彿告訴他人花朵的吸引力是這麼大。

「……好奇怪。」

深鎖的眉頭在以手輕輕掃走不自然的蝴蝶後，便成了微彎的半月形。

「這就好。」

順道，以指頭粗略梳理前髮。

少見的淺笑和意外地率直的舉動，令她的臉比化上妝時更為艷紅，跟自己的頭髮和眼眸相似。心臟也加緊把血液輸送到臉頰上，讓臉頰維持好一段時間的通紅。

——小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怎麼那時候的感覺又浮上來了……

花心思感受那亂如麻的心，她並沒有理會周遭的環境，直至攤主笑意盈盈地搭話。

「小子，買個髮夾送給女朋友不是很好嘛。」攤主乘機推銷。

「不用了。」東安薔把蝴蝶髮夾還給他。

她平常的樣子，東安薔就已覺得很漂亮了，無須畫蛇添足。

「不不不、不是的，小東是女生。」滿身都是紅色的她慌亂地抓起旁邊的手，逃去，「小、小東我們去那邊的店看看。」

北杏頂著一頭熱，隨便地衝進一家服裝店。

——北為什麼這麼大反應，我被誤會成男生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的面好紅，是不是外面太熱了？

東安薔把重點都放在前半句，沒有留意攤主後面說了什麼，跟北杏在意的大不相同。

看到不同款式的衣服，北杏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興致勃勃地挑選衣服起來。說到打扮，便是北杏擅長的事了。

——小東是女孩子，果然得要買些可愛的衣服呢。之前就覺得小東的臉頗秀氣的，難怪這麼適合穿男裝……不過女裝一定也很好看的！

放眼看去的全是洋裝，東安薔感到沒趣，把自己丟在一邊，靜靜地望著那不斷走動的背影。

「唔……」北杏抽取其中一件，把這件淺棕與白色相間的直條紋上衣放到東安薔身上，認真地盯著她一會兒。

然後她從另一個架子拿起深啡色的背心外套，拼上去。

北杏覺得這個配搭不錯，滿意地拿著這些衣服，再順手撿起幾件短裙。

「你不是有好多衣服了嗎？」

「這是給小東的！不可以再被看成男孩子了。不過光是衣服是不夠的，還要化妝！」北杏拉著她去付錢。

——沒、沒錯，小東是女生嘛，剛剛心動的感覺一定是錯覺。

「好了，我們回去吧，要試穿這些衣服。」滿載而歸的北杏，已經忘了當初外出的目的。

「……」陪著她四處打鬧，東安薔身心都覺得有點累，就同意了。

結果，今天連魔族都沒見到一面，她們就打道回府了。

才剛穿過孤兒院大閘，就有一群小孩湧過來。

「北杏姐姐和東安薔姐姐回來了——」

他們圍繞著她們倆，熱情地抱上去。北杏馬上堆起溫柔的微笑，瞬間散發成熟的氣息，彷彿剛剛的胡鬧都是假象。面部表情切換之快，看得旁邊的東安薔一面愕然。

「外面好玩嗎？」　「有沒有好吃的東西啊？」　「啊，那些衣服是怎樣來的？」

小孩無一不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想從她們口中得知新奇的事物。

北杏笑著把新買的衣物抱緊，柔聲說：「這些是小東的。我和小東有點事要辦，等會兒再跟你們說，好嗎？」

「你們還不快點滾開。」東安薔作勢要打他們，才把他們驅散。

「北杏姐姐我們等你喔——」

「嗯。」

北杏的臉上保持完美的微笑，一邊揮手一邊慢步回到自己的房間。

「砰」一聲地關上門，北杏便興奮地拉著好朋友到化妝桌前坐下，把那副面具掉下。無論多少次，東安薔都習慣不了這個轉變。

「嘿，小東你閉上眼睛，乖乖地坐好。」北杏淘氣地說。

北杏的房間掛上不少衣服，還有一張小小的化妝桌，上面擺放著東安薔一個都不認識的化妝品，跟東安薔的房間差得遠了。

「你可別亂來啊，不然我一定打死你。」警告過後，東安薔放心地把接下來的時間交給她。

雖然不太想要化妝，但看北杏這麼興高采烈，東安薔就隨她去了。

——她這麼開心就算了……

「我要施一個令小東更像女孩子的魔法了喔。」

看著這頭兇兇的狗任由自己擺佈，倒令北杏有點緊張。

「我就是我，什麼像不像……」話雖如此，東安薔沒有阻止她拿起帽子，輕撫自己的臉。

不能靠著眼睛得知影像，東安薔不知道北杏在幹什麼。儘管如此，她還是相信著她。

北杏可不像她能自信滿滿地說出這樣的話，這令北杏回想一直以來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

為了什麼而學習化妝？為了什麼要笑面迎人？這真的是自己想要做的事嗎？

「我說你啊，」思考著的時候，東安薔打斷了她的思緒，「明明就是個性格惡劣、卑鄙、無聊、煩人、白痴、任性、愛胡鬧又頑皮的人，還裝什麼成熟溫柔，真是噁心死了。」

要數北杏的缺點，說不定東安薔能數上千百個，今天又發挖到北杏新的一面。

「我真的有這麼差勁嗎……」

「不裝就好，你這樣不累嗎，我看你就像神經病一樣。」東安薔直言不諱。

「……不要，我還想在他們面前保持形象。」

——在我面前就可以沒形象嗎……

「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神經病。」

「那麼……」豐滿的嘴唇湊到她的耳邊，「這樣子的我就是小東專屬的，如何？」

「……」被輕聲細語刺激著的耳根微微發燙，「隨便你。」

＊　　　　　　　　　　　　　　　　＊　　　　　　　　　　　　　　　＊

即使覺得我有無數缺點，有討厭的地方，又不喜歡團體生活，還知道了我在晚上做過的勾當，小東還是會陪伴著我，沒有嫌棄我。

不論我怎樣胡鬧，小東都會一邊說著「好麻煩」，一邊接受著。

為什麼小東會這樣做呢？我這麼麻煩，把我丟下不管就好啊。如果是我，肯定不會願意趟這渾水……這麼想，我還真是個無情的人。

不過，她不像我這麼麻煩，這真是太好了……除了口是心非這一點。

當初只是覺得小東像狗狗，頗有趣的才跟她混在一起。現在她愈來愈像正常人了，與第一印象相差很大，我也沒再把她當成狗，而是朋友。

我們已經逛了好幾天的雷格爾城，差不多把雷格爾城都跑一遍了。我們還對很多人做過惡作劇，真是太有趣了！

雖然北家不至於不讓孩子玩耍，但就不可以玩得這麼瘋。所以跟小東玩真的好爽好好玩！有小東在，就不怕被人捉到了，她可是很熟悉這方面的事喔。

最大的收獲，當然就是小東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平時這麼兇，但笑起來也蠻好看的呢。

我也漸漸地覺得，在小東身邊比做其他事還要開心。就算只是呆在一起，也足夠了。感覺只要跟小東一起，就能找得到自己。

正因如此，我愈來愈想跟小東多見面。

在黑夜下，走廊只有微弱的燈光。趁著大家都入睡了，我也換好睡衣了，就抱著柔軟的枕頭，悄悄地走出房間。

然後，停在對面的房間，偷偷地扭動門把，躡手躡腳地進去。

內裡沒有燃點燈光，她應該是睡著了吧。嘿，這就好！

「你來這裡幹什麼。」一把低沉的聲音冷不防地出現在我前方。

「小、小東你還未睡嗎？」我像個被發現做壞事的小孩一樣慌張。

「本來睡了，又被你吵醒。你打算怎樣賠我睡眠時間啊？」

我發出的聲音這麼細小，小東也察覺得到，都是小東太敏感的錯。先前就發現她有時候睡不了，就會跑去草地發呆，還談什麼賠償。

「那就跟你一起睡吧。」

「……滾。」

她拖拽我到門邊，用力一推，再快速地關門。

……只是睡覺，有什麼問題啦！為什麼要趕我走啊！雖然是這樣說，但我也沒試過跟別人一起睡就是了。

「就這麼討厭我嗎！」我欲哭無淚。

「誰要跟你睡啊！給我滾回自己的房間！」

「小東小東小東小東——」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在我說到第四次小東的時候，她就打開門，粗暴地把我扯進去，還掩住了我的嘴。

「吵死了！」她壓低聲量責備道：「這樣會吵醒他們的！」

「那可以嗎？」我像蛇那樣纏上她身上，小聲耳語。

「……你不准吵，我要睡覺。」

耶，成功了！說不定小東也想跟我睡的呢。

我跟小東一起爬上床，蓋上被子，準備入睡，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這個空間只有我和小東，這裡充滿小東的氣味，小東也真的是在我身邊，怎可能睡得了。每一下呼吸，都能嗅到那令人安心的味道，令我的心再次鼓噪起來。

「噗通噗通」的心跳聲愈來愈快，聲音也變大了，小東會不會聽到的啊……

我翻個身，抱上背向我的她，埋入柔軟的草叢中。

即使有被發現的風險，我還是好想抱她。肌膚相觸的地方變得燥熱，有如被燒灼一樣。

這種感覺，只有和小東在一起的時候才感受到。這到底是什麼呢……

「小東。」

「什麼。」

「好熱。」

「那你就滾出去啊。」

「不要。」我蹭蹭她，又抱得更緊了，「把臉轉過來。」

「見到你會發惡夢的。」

「小東！」長長的指甲刮起她的肚皮。

「怎了啊你這傢伙。」她不耐煩地面向我，樹褐的瞳這樣看來有點發亮。

想有別人沒試過的接觸，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手掌貼上臉頰，嘴唇也不自覺地尋求柔嫩，更親密的觸感。

我從來沒試過像這樣，這麼渴想與人親近，主動索吻。

忽然，腹部被頂住，一腳把我踢下床。我重重地落到地面，再滾了兩個圈，好痛！

「你在幹什麼啊！」

「只是親一下而已啦！我們是好朋友不是這點事都不能做吧？」

「誰跟你是好朋友啊！」

氣起來的小東一手就把我掉出房外，再「砰」一聲閉上門。

這樣做小東會生氣啊……不過沒關係，我還有辦法。

小東你太天真了，這麼輕易讓別人進自己的房間，使毒不是一定要接近人才做得到喔。

在她門外等候了一會，她應該已經入睡了。剛剛偷偷地把一個散發香味的小袋子放在枕下，是能令人放鬆身體的香味……其實不是毒，只是像香水那種。

我躥入去，聽到平穩的呼吸聲，就鑽到她旁邊，滿足自己的渴求。

小東，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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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會爆字是常識吧(喂
不知不覺就寫多了.......

前3章番外的氣份較沉重 也偏向小東 這次就由小北的角度出發了!
也補完一下小北的身世 --赫茲老師無處不在...--

在正篇 小北出現時都是四季的各位在場的時候
也就是說不會寫到只有小東小北的場合 所以會有些面目無法展現出來呢
說到小北 一開始想到要有這個人物的時候 有想過要有普通人屬性...
所以小北也會有普通人的一面 喜歡打扮和逛街很普通對吧! --明明身世就一點都不普通--
--啊還有意外地純情--

小北也有點像可可的 神煩又歡脫胡鬧又會撒嬌 不過小北更是雙面人就是
蛇就是常常纏上人對吧:3 腹黑誘受什麼的好棒(幹

小東和小北都好可愛呢WW 經常拌嘴鬧來鬧去 真是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