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燕南初見勞思程是個尋常夏秋相交之時的黃昏，當天其他的事她幾乎全都不記得。

記得勞思雁約她去食堂吃晚餐。然而到了食堂勞思雁卻又在通電話，但竟不見平日對著線路對面的溫言柔語，聲音都沉了兩度。我不想見你你別過來我很忙喂喂喂你又拿媽媽出來講勞思程你是否太幼稚——。末了朱燕南問她要回房了嗎，她說：「先陪我去一去校門吧。」

校門外是個身段頎長的少年，瓜子臉，白襯衣緊身牛仔褲，襯衣衣袖有條不紊地挽起，露出手臂流麗的線條，手上戴枝黑皮帶走針錶。他見了勞思雁，便笑：「喂，肥雀。」

朱燕南見他笑時便悟了，那雙與勞思雁如出一轍，眼尾微微下垂的大眼瞇起時，任誰都能看清血緣的羈絆。

勞思雁還是那張不耐煩的臉。「走啦，細佬你過半個月就入學了，能不能不要一直來。」

那男孩揚手拋來一個塑料袋。「是媽非要我給妳送蛋糕啊。瓊安的紙包蛋糕，妳不是最喜歡嗎。」

「好。我接了，你可以走了。」

朱燕南無措地看著二人。忽然少年向站在勞思雁旁的她直直伸出手來，彎起眉眼，又是一笑。「嘿，我是勞思程，很高興認識你。」

朱燕南看著勞思程暮色中仍覺白晢的臉和額上墨黑的一絡劉海，愣愣地回：「很高興......認識⋯⋯你。」說著竟不自覺縮到勞思雁背後。

「喂你嚇壞人了。」

勞思程毫不在意地收了手，看著他姐姐：「我還不知道妳朋友名字呢。」

「自我介紹啦。」勞思雁厲了朱燕南一眼。

「哈？我——好奇怪呀現在還有人這樣做自我介紹的嗎——」

勞思雁笑了。她的牙比弟弟整齊多了。

她隨意地找了一句：「不就是朱燕南呀。我經常跟你提起的，朱燕南。」

「哦——。」

「就這樣吧。我走了。幫我謝謝媽媽。」

「我呢？為了送蛋糕給妳我等了多久啊。」

「我又沒叫你送。我錯囉？」

「喂我要跟媽講妳沒禮貌了。」

「幼稚。」

勞思雁拋下這句便拿著蛋糕扭頭走了。

朱燕南和她走了兩步，想起甚麼，輕輕道：「我都不知道妳有個這麼大的弟弟。」

「剛巧沒提起過吧。」

朱燕南猶豫了一下，鄭重地說：「勞思雁，妳弟弟長得好好看。」

勞思雁嗒了嗒舌。「他？」

朱燕南在腦中回想著自己的舉止，惱得要給自己兩巴掌。「我——表現得真不大方。」

「沒所謂啦。」

「他在學校很成功吧。感覺是個開朗積極的男孩子。」

勞思雁嗤之以鼻。

二人爬上了坡，來到教學大樓前，朱燕南又道：「不是的，他——妳弟弟，真的很好看。」

勞思雁橫了她一眼。「妳沒事吧？平日對甚麼都冷冷淡淡的，妳這是怎麼了。」

朱燕南閉口不語。她覺得夏日的熱氣簡直纏擾不休，短短三、四分鐘路程，走得臉上都熱了起來，尤其本來有機會被勞思程握住的右手，隱隱變暖。

回到宿舍正要和勞思雁分別，她看著對方那雙大眼，又神差鬼使地說：「他真的很好看。又大方，又瀟灑。」

「不要被他騙了。」勞思雁說這話時神色很溫和，語調很平靜。

之後的事，朱燕南又記不得了。